第四章 宜昌最前线(1940年3月~1940年12月) 艰难时刻(第2/4页)

日本人的逻辑荒诞如此,但他们却很认真地这样说。这正是该民族令人难以理解之处。

至于蒋汪合作这一条,日本人也没动脑子。退一万步说,就算蒋介石接受了前面的条款,会接受跟汪精卫的“合流”么?本来一府独大,正做着最高领导人,最后放弃了,而跑着去跟一个国人眼里的汉奸握手言欢,他蒋介石是傻子么?

对香港的接触这件事,东京陆军军部的一些人显得很兴奋,异想天开地期待蒋汪合流,甚至有人拿着和谈备忘录去拜访海军军令部的人。

海军的人看完后,说:“你们陆军缺心眼啊?这种接触实际上是重庆政府使用的一种缓兵之计,跟我们接触而又不签字,目的除了阻止、破坏和拖延汪精卫政权的建立外,还会影响我们的用兵。”

提出以上观点的是海军军令部作战部部长宇垣缠(江田岛海军兵学校40期,冈山县人),也就是后来在太平洋战争中发明“神风敢死队”的那位。此人做到联合舰队参谋长,辅佐山本五十六。

这时候,为等待重庆的答复,板垣征四郎还真就把汪精卫政权成立的日子向后推迟了。板垣一直叫香港的铃木催促“宋子良”,叫他尽快带来重庆的答复,但了无音信。板垣觉得被耍了,1940年3月30日,汪精卫伪政权在南京成立。

汪伪政权成立后,局势也就更复杂了。

陆军参谋本部作战课一个“忧心忡忡”的兵站主任甚至私下拟定了一个新方案:日军撤出武汉地区,在华中实现跟中国军队的停火,撤销中国派遣军编制,叫司令部成员全体复员回国。

在随后参谋本部和陆军省的联席会议上,陆军省军事课长岩畔豪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0期,广岛县人)怪叫一声:“断不能放弃武汉!”

随后岩畔又神经质地大喊:“还应该攻占新加坡!”

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陆军省军务局长武藤章也参加了这个会,听完岩畔的话后笑了,拍了他肩膀,说:“岩畔课长,你把大家都吓着啦!”

从岩畔这句类似于被刺激后的胡话(事实是,没过多久,他们果然占领了新加坡)中可以看出来,当年日本军人之疯狂。岩畔特工出身,早年是“樱会”成员,后来在关东军做参谋,是“大东亚共荣圈”这个词的“专利发明者”。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岩畔代表陆军参与美日谈判,在美国转了一圈的他,一反以前的观点,又开始反对跟美国开战,认为开战后日本必败。那时候,东条英机已经主导开战,一气之下,将岩畔发配到近卫师团做联队长,叫他跟着山下奉文下南洋,意思是,以前不天天叫着要打新加坡吗?这一次就叫你真的去打新加坡。

回过头来继续说“桐工作”。

重庆政府真的有跟日本人和谈的想法吗?

1940年4月12日,北欧被德国攻占的当天,英、法大使在重庆拜会了蒋介石。

英法大使说的都差不多,大意是:由于欧洲大战爆发,波兰被闪击,北欧遭席卷,英法两国已无暇顾及远东,为保持他们各自的利益,也就是印度支那、缅甸、印度、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稳定,希望看到日中两国尽早结束战争。

两国大使说:“我们是中国的朋友,有我们监督,停战后,日本不会提出过分要求,否则的话,对中国不利。”

法国大使甚至说:“现在法国唯一想做的事是对付德国的威胁,所以根本没精力顾及远东,也不想开罪于日本。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日本要求关闭滇越公路,我们也许会从了,请中国一定要理解啊。”

当时,蒋介石和他的外交部长王宠惠的回答是:“在日军全部撤出中国前,中国是不会放下武器的。中国当然希望实现和平,前提是日本撤走它的侵略军。难道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吗?战争不是中国挑起的!”

接下来的事,自私的英国和怯懦的法国还真做得出来:为自身的利益,不愿得罪日本,先后关闭了向中国运输抗战物资的国际补给线——滇缅公路(7月18日关闭,3个月后才重开)、滇越铁路。

这让蒋介石感到抗战局势尤其困难。

5月13日,在香港,自称代表重庆政府的“宋子良”约今井武夫进行会谈。

今井去香港前,板垣征四郎给他定的底线是:重庆政府必须承认“满洲国”的存在。

板垣说:“所谓承认‘满洲国’,只不过是5个字的问题,像这点事就不能让重庆方面让步吗?”

5个字的问题?板垣真是说得出口。

今井对板垣的固执表示疑虑,当然他也明白其固执的缘由,那个“满洲国”是他板垣一手扶植建立的。

在九龙半岛旅馆的会谈中,关于伪满地位问题和日军在华北驻军问题成为双方的鸿沟。最后,“宋子良”表示:两大问题可成为悬案,留着以后去解决。

今井说:“好啊,那就停战吧,国民政府先发个‘亲日防共’的声明,然后进行正式和平谈判。”

随后,会谈又转移到海上的一艘小艇里。

今井说:“国民政府发表声明前,双方搞个高级会谈,我们的总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出席,你们的蒋委员长也要出席,地点可以定在长沙。”

后来,今井在回忆录中说,自己之所以想把板垣征四郎拉到谈判桌,是因为板垣虽在“满洲国”问题上不肯让步,但只要他来到谈判桌,领略了双方的谈判空气,那么最后就有可能松口,这样停战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今井的建议被“宋子良”一口否决,原话是:“其实你现在就相当于正在和蒋介石会谈,没有比这更高级的了……要大人物出面,也需要等到会谈成功才行。”

日方愈加对“宋子良”的身份产生怀疑,但一时又无法调查。

第二次会谈,仍在九龙半岛旅馆,跟随今井来的铃木中佐一度用特殊相机从门锁的洞眼拍摄了“宋子良”的照片。

今井返南京后,立即请来陈公博、周佛海,叫他们认一下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周佛海说很像宋子良本人,但陈公博说一点也不像,于是还是无解。

在南京,今井对板垣的固执深表不满,觉得他一根筋。他认为,不管重庆承不承认“满洲国”,“满洲国”都已存在:“再没有比拘泥于这个问题给结束事变造成更大破坏的了。”

6月4日,日本人跟“宋子良”的会谈在澳门继续进行。

那是澳门郊区一个类似凶宅的地下室,里面黑天白日都点着蜡烛。这一次,日方参加者除今井武夫外,还有前面提到的陆军参谋本部的臼井茂树,此人带来了闲院宫载仁亲王的委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