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烽火连三月(1937年7月~10月) 庐山召集令(第2/5页)

当时蒋介石在哪?大家到外面合影,汪精卫已上楼叫过一次蒋了。据说,蒋突然灵异地有种“不祥之兆”,所以没下楼。这有点八卦了。实际上,近一段时间,蒋介石提高了警惕。他知道这个会是在什么背景下开的。对国民政府在华北的妥协,从对日策略的角度说,他蒋介石可以有千万条理由,但民众不管那些,尤其是青年学生,都有一腔怒火。九一八事变当年,蒋介石就在庐山山道上遭枪手袭击。军人出身的蒋介石,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在这个会上留了个心眼。汪精卫没请动蒋,只好自己下去,没想到真挨了子弹。

事件发生后,一生视汪精卫为宝贝的汪妻陈璧君,大吵大闹拿脑袋撞蒋介石。可怜的蒋委员长还真就说不清了。大家都出来照相,你为嘛不出来?再加上蒋汪两个人争斗了十来年……当然,如果稍微动一下脑子,你就没办法怀疑,因为即使是个傻瓜也不会作那样愚蠢的安排。但当时很多人不管这些,抓住风就是雨,后来的第二号和第三号汉奸陈公博和周佛海都肯定地说:这必定是蒋先生干的啊!就连李宗仁也从广西发电报过来问:委员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呢?说说吧。

当时的蒋介石十分郁闷。他立即把陈立夫叫来,叫他限期破案。陈立夫、陈果夫是革命元老陈其美的侄子,而陈其美对蒋介石又有知遇之恩。陈立夫召集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8期,贵州安顺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处长戴笠(黄埔军校6期,浙江江山人)等人侦破此案。

虽然孙凤鸣死了,但由于几位高手同时出动,最后还是搞清楚了:孙凤鸣,1905年生,安徽滁州人,曾在第19路军干过,参加了1932年上海之战,刺杀与党内人士无关。拿到结果,蒋介石长出一口气。

孙凤鸣身中两弹,因临近心脏部位,转天就死了。即使不中弹,孙也活不久了。因为在出发前,他已服下两颗大烟泡。也就是说,他没想活着回来。

那个年代,各有各的悲壮。

汪精卫虽脑袋上、身上中了三弹,却侥幸活了过来,你说这跟谁讲理去?

汪精卫一生跟刺杀有缘。年少时,他作为刺客,赴京刺杀清朝摄政王,虽没成功,但却一举名满华夏,尤其是入狱的那两句名诗“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让他一下子拥有了众多热血沸腾的“粉丝”。但后来,不知怎么着,他就从刺客变为被刺对象。不过,作为民国“四大美男”之首的汪精卫,命还真是大。除这次外,抗战爆发后广为人知的军统越南河内刺汪时,他又躲过一劫。当然,从那以后,他彻底走上不归路。

现在,望着主席台上的汪精卫,谁又能想到几百天后,他就成了汉奸的首席!“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的洒脱背影,最终化作一缕历史的黑烟!

扯远了,但也不远。

接着说谈话会。

紧接着,张群告诉大家,谈话会分四个组,围绕着政治、经济、外交、教育等方面进行恳谈,南京的政府官员分散到各个小组,跟大家沟通有无。

分组讨论时,虽然很多人谈到七七事变,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还照样谈怎么进行国民教育、扩大新闻自由,乃至于制订宪法等问题。比如,上海来的代表就对北平的事不怎么关心,似乎习惯了中日间发生点冲突。

对于谈到北平局势的人来说,不外乎两种观点:一是当局部事件解决,二是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

在谈到事变的人里,国家社会党总秘书张君劢第一个表了态。他对大家说:国社党在当年是秘密成立的,与国民党政见不同,对政府更是多有责难,但如今平案爆发,党派之争已退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民族之危亡。

上庐山的大学校长有天津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广西大学校长马君武等人,大家认为危局之下,国家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一切纷争都可在这个原则下和解。

商务印书馆经理王云五提出问题:国难之际,无论是知识界,还是劳工大众,都会拥护政府抗日,但怎么把这种拥护组织成强大的力量,需要政府拿出具体的办法。

文的表态了,武的呢?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有两个副委员长,一是冯玉祥,二是阎锡山。阎没来,冯作为军界仅次于蒋介石的人,打开话匣子。

在此之前,冯玉祥(行伍出身,祖籍安徽巢湖,在河北保定长大)造了蒋介石好几次反,蒋冯大战、蒋冯阎大战等等,最后都被一一化解。1935年,冯、阎一起做了蒋介石的“副手”,实际上蒋从没把冯当成一个强劲的对手。冯最大的特点是嗓门高,别看是老粗出身,但擅长演讲,鼓动性还挺强;说到政治手段,就平平了,也很难说会打仗;在军中呢,喜欢搞家长制,虽然北方的将领很多都是他的老部下,但最后对冯都不太信任了。但他资格老,在各方较量中往往会成为一个有用的棋子。

冯玉祥说了不少,总结起来是这么个意思:日本人不是东西,这话我早就说过,看见没有?果然又在北平闹事,亡我之心不死啊!有人说不能跟日本人打,因为打不过人家,我说一定得打,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不能当投降派。

但慢着,文的里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没说话。他就是胡适。胡的态度很微妙。在谈话会上,他对大家的力量凝聚到一起“深感欣慰”,并坚决反对华北特殊化,支持政府积极地对抗日本,但又反对全面开战。认为一旦全面开战,中国此后的局势将不堪设想,多年来支撑起的“国体”将毁于一旦。胡适要求政府拿出最大的努力与耐心,跟日本达成一个可以接受的停战协定。

在会后,胡适还专门拜访了蒋介石。

随着日本调遣国内师团入侵中国,蒋介石的想法是:已不是中国想不想打的问题了。事变爆发后,从四川紧急返回南京的何应钦向庐山上的蒋介石请示如何应对,侍从室主任钱大钧(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1期,江苏吴县人)得到蒋的口风后电复何应钦:委员长的方针已经决定了。

1937年7月17日,谈话会继续在庐山进行。在这一天,蒋介石发表著名的《对日一贯的方针和立场》。在这个声明里,他把很多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

第一,中国民族本是酷爱和平,国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向来主张对内求自存,对外求共存。本年2月三中全会宣言,于此更有明确的宣示。近两年来的对日外交,一秉此旨向前努力,希望把过去各种轨外的乱态统统纳入外交的正轨,去谋正当解决。这种苦心与事实,国内外都可共见。我常觉得我们要应付国难,首先要认识自己国家的地位,我们是弱国,对自己国家力量要有忠实估计,国家为进行建设,绝对的需要和平。过去数年中,不惜委曲忍痛,对外保持和平,即系此理。前年五全大会,本人外交报告所谓“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跟着今年2月三中全会,对于“最后关头”的解释,充分表示我们对于和平的爱护。我们既是一个弱国,如果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那时节再不容许我们中途妥协,须知中途妥协的条件便是整个投降、整个灭亡的条件,全国国民最要认清所谓“最后关头”的意义。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抵抗到底,唯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