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烽火连三月(1937年7月~10月) 庐山召集令(第3/5页)

第二,这次卢沟桥事件发生以后,或有人以为是偶然突发的,但一月来对方舆论或外交上直接间接的表示,都使我们觉到事变发生的征兆。而且在事变发生的前夜,还传播着种种的新闻,说是什么要扩大《塘沽协定》的范围,要扩大冀东伪组织,要驱逐二十九军,要逼迫宋哲元离开,诸如此类的传闻,不胜枚举。可想见这一次事件并不是偶然的。从这次事变的经过,知道人家处心积虑的谋我之亟,和平已非轻易可以求得。眼前如果要求平安无事,只有让人家的军队无限制的出入我们的国土,而我们本国军队反要经受限制,不能在本国土地内自由驻扎。或是人家向中国军队开枪,而我们不能还枪;换言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已快要临到这极人世悲惨的境地,这在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无法忍受的。我们的东四省,失陷已有六年之久,继之以《塘沽协定》,现在冲突地点已到了北平的卢沟桥。如果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五百年故都,北方政治文化的中心与军事重镇的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今日的北平若果变成昔日的沈阳,今日的冀察亦将成为昔日的东北四省。北平若可变成沈阳,南京又何尝不可变成北平?所以卢沟桥事变的推演,是关系中国国家整个的问题,此事能否结束,就是最后关头的境界。

第三,万一真到了无可避免的最后关头,我们当然只有牺牲,只有抗战,但我们的态度,只是应战而不是求战,应战是应付最后关头必不得已的办法。我们全国国民必能信任政府,已在整个的准备中。因为我国是弱国,又因为拥护和平是我国的国策,所以不可求战。我们固然是一个弱国,但不能不保持我们民族的生命,不能不负起祖宗先民所遗留给我们历史上的责任,所以到了必不得已时,我们不能不应战。至于战端既开之后,则因为我们是弱国,更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

第四,卢沟桥事件能否不扩大为中日战争,全系于日本政府的态度,和平希望绝续之关键,全系日本军队之行动。在和平根本绝望之前一秒钟,我们还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由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卢事的解决。但我们的立场有极明显的四点:一、任何解决,不得侵害中国主权与领土之完整。二、冀察行政组织,不容任何不合法之改变。三、中央政府所派地方官吏,如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等,不能任人要求撤换。四、第二十九军现在所驻地区,不能受任何约束。这四点立场,是弱国外交最低限度,如果对方犹能设身处地,为东方民族作一远大的打算,不想促成两国关系达于最后关头,不愿造成中日两国世代永远的仇恨,对于我们这最低限度的立场,应该不至于漠视。我们总之:政府对于卢沟桥事件已确定始终一贯的方针和立场,且必以全力固守这个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政府必特别谨慎以临此大事。全国国民,亦必须严肃沉着,准备自卫。在此安危绝续之交,唯赖举国一致,服从纪律,严守秩序。希望各位回到各地,将此意转达于社会,俾咸能明了局势,效忠国家,这是兄弟所恳切期望的。

蒋介石这个声明一出,庐山谈话会的调子就给定住了。

因为事态危急,所以蒋介石7月20日就下山返回南京应对局势去了,没参加接下来继续进行的谈话会。这一天,中共代表周恩来等人也下了山。

国共谈判中,一度因改编后的中国共产党军队的领导权问题陷入僵局。最终蒋介石作出重大让步,不再坚持向中共军队派出政训主任和师参谋长的要求,也就是说同意这支军队由中共独立领导和指挥。根据国共所达成的协议,陕北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南方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两党合作,一致抗日。

在北平南苑遭受日军最猛烈攻击时,庐山谈话会第二期开幕,参加第二期谈话会的主要是一些学界名流。第一期谈话会的人,有的下山了,有的还留在庐山。汪精卫、胡适、张伯苓、蒋梦麟等人还没走,继续参加第二期谈话会(按计划,举行三次谈话会,但因形势紧迫,第三次没举行)。

军事委员会顾问蒋百里(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7期,浙江海宁人)参加了第二期谈话会。

现在,说起抗战,很多人都在谈蒋百里,因为他最先提到“持久战”。喜欢锦上添花是我们的毛病,所以在推崇蒋的文章里,不惜凭空杜撰,最有代表性的是,说蒋百里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时,成绩优秀,跟其他中国留学生力压同期的松井石根、真崎甚三郎、荒木贞夫、本庄繁等人,夺了天皇所赐军刀,后来日本人觉得没面子,于是作弊把真崎等人往前塞,就这样越说越没边。

松井石根、真崎甚三郎、荒木贞夫、本庄繁是第几期?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9期,毕业年份是1897年。这一年蒋百里多大岁数呢?15岁(1882年出生),还在中国待着呢。至于夺天皇所赐军刀什么的,更不靠谱,因为天皇只赐给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学生军刀(前6名,所谓军刀组)。锦上添花不是这样添的。蒋百里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没的说,但远不是野史疯传的第9期,而是第17期,这一期日本那边最有名的是东条英机。

蒋百里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又到欧洲第一强国德国学习军事,有了这样的经历,回国后当了中国陆军最高学府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后来又代理陆军大学的校长,从此子弟遍天下。

蒋百里属于职业军人,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力。举个例子:“一·二八”事变时,蒋百里正在上海,后来曹聚仁在《蒋百里评传》中这样回忆:

有一天,那是“一·二八”战后的第三天,2月1日。他和我们在一家咖啡馆喝茶,翻开那天上海版的《每日新闻》,头条新闻是日本陆相觐见天皇的电讯。他沉吟了一下,对我们说:“2月5日早晨,会有日军一师团到达上海参加作战了。”他何以这么说呢?他说日陆相觐见天皇的意义是报告日军正式出战。依日本当前的运输能力,三天之间,可运输一个师团的兵力:4万战斗兵及其装备到上海,所以他估计这一师团5日可以投入战斗。果然,“一·二八”战役,日军的第一场反攻是从2月5日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