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二十六(第4/16页)

王粲/荆州文学记

有汉荆州牧刘君,稽古若时,将绍厥绩,乃曰:“先王之为世也,则象天地,轨仪宪极,设教导化,叙经志业,用建雍泮焉,立师保焉。作为礼乐,以作其性;表陈载籍,以持其德。上知所以临下,下知所以事上,官不失守,民听无悖,然后太阶平焉。夫文学也者,人伦之守,大教之本也。”乃命五业从事宋衷,所作文学,延朋徒焉,宣德音以赞之,降嘉礼以劝之。五载之间,道化大行,耆德故老綦母阖等,负书荷器自远而至者,三百有余人。于是童幼猛进,武人革面,总角佩觿,委介免胄,比肩继踵,川逝泉涌,亹亹如也,兢兢如也。遂训六经,讲礼物,谐八音,协律吕,修纪历,理刑法,六路咸秩,百氏备矣。

天降纯嘏,有所底授。臻于我君,受命既茂。南牧是建,荆衡作守。时迈淳德,宣其丕繇。厥繇伊何?四国交阻,乃赫斯威,爰整其旅,虔夷不若,屡戡寇侮。诞启洪轨,敦崇圣绪。典坟既章,礼乐咸举。济济搢绅,盛兹阶宇;祁祁髦俊,亦集爰处。和化普畅,休征时叙,品物宣育,百谷繁芜,勋格皇穹,声被四宇。

晋造戾陵遏记

魏使持节都督河北道诸军事征北将军建城乡侯沛国刘靖,字文恭,登梁山以观源流,相漯水以度形势,嘉武安之通渠,羡秦氏之殷富,乃使帐下督丁鸿军士千人,以嘉平二年立遏于水,导高梁河,造戾陵遏,开车箱渠。其遏表云:“高梁河者,出自并州,潞河之别源也。长岸峻固,直截中流,积石笼以为主。遏高一丈,东西长三十丈,南北广七十余步。依北岸立水门,门广四丈,立水十丈。山水暴发,则乘遏东下;平流守常,则自门北人。灌田岁二十顷,凡所封地百余万亩。至景元三年辛酉,诏书以民食转广,陆废不赡,遣谒者樊晨更制水门,限田千顷,刻地四千三百一十六顷,出给郡县,改定田五千九百三十顷。水流乘车箱渠,自蓟西北,迳昌平东,尽渔阳潞县,凡所润舍四五百里,所灌田万有余顷。高下孔齐,原隰底平,疏之斯溉,决之斯散,导渠口以为涛门,洒滮池以为甘泽,施加于当时,敷被于后世。”

晋元康四年,君少子骁骑将军平乡侯宏,受命使持节监幽州诸军事,领护乌丸校尉宁朔将军。遏立积三十六载,至五年夏六月,洪水暴出,毁损四分之三,剩北岸七十余丈,上渠车箱所在漫溢。追维前立遏之勋,亲临山川,指授规略,命司马关内侯逄恽,内外将士二千人,起长岸,立石渠,修主遏,治水门,门广四丈,立水五尺。兴复载利,通塞之宜,准遵旧制,凡用功四万有余焉。诸部王侯不召而自至、负而趋事者盖数千人。《诗》载“经始勿亟”,《易》称“民忘其劳”,斯之谓乎?

于是二府文武之士,感秦国思郑渠之绩,魏人置豹祀之义,乃遐慕仁政,追述成功,元康五年十月十一日,刊石立表,以纪勋烈,并记遏制度,永为后式焉。

韩愈/蓝田县丞厅壁记

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逼,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丞涉笔占位署,惟谨,目吏,问“可不可”,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设岂端使然哉?

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于人。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施用,又喟曰:“丞哉丞哉!余不负丞,而丞负余!”则尽枿去牙角,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丞厅故有记,坏漏污不可读。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巨竹千挺,俨立若相持。水循除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哦其间。有问者,辄对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

韩愈/郓州溪堂诗并序

宪宗之十四年,始定东平,三分其地,以华州刺史、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扶风马公为郓曹濮节度观察等使,镇其地。既一年,褒其军号曰天平军。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且将用之。以其人之安公也,复归之镇。上之三年,公为政于郓曹濮也,适四年矣。治成制定,众志大固,恶绝于心,仁形于色,心一力,以供国家之职。

以上镇郓大固

于是沂密始分而残其帅,其后幽镇魏不悦于政,相扇继变,复归于旧。徐亦乘势逐帅自置,同于三方。惟郓也截然中居,四邻望之,若防之制水,恃以无恐。

以上三方继变,而郓常安

然而皆曰:“郓为虏巢,且六十年,将强卒武。曹濮于郓,州大而近,军所根柢,皆骄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后,掇拾之余,剥肤椎髓,公私扫地赤立,新旧不相保持,万目睽睽。公于此时,能安以治之,其功为大。若幽镇魏徐之乱,不扇而变,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众未熟化,以武则忿以憾,以恩则横而肆,一以为赤子,一以为龙蛇,惫心罢精,磨以岁月,然后致之难也。及教之行,众皆戴公为亲父母。夫叛父母,从仇雠,非人之情,故曰易。

以上论前后之难易

于是天子以公为尚书右仆射,封扶风县开国伯,以褒嘉之。公亦乐众之和,知人之悦,而侈上之赐也,于是为堂于其居之西北隅,号曰溪堂,以飨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飨,其从事陈曾谓其众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累公之化,惟所令之,不亦顺乎?上勤下顺,遂跻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谓斯何?今者人谓斯何?虽然,斯堂之作,意其有谓而喑无诗歌,是不考引公德而接邦人于道也!”乃使来请。

以上作溪堂,征诗歌

其诗曰:帝奠九,有叶有年,有荒不条,河、岱之间。及我宪考,一收正之,视邦选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徇。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冤不问,不得分愿?孰为邦蟊,节根之螟,羊狠狼贪,以口覆城?吹之煦之,摩手拊之;箴之石之,膊而磔之!凡公四封,既富以。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不宁守邦。公作溪堂,播播流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公以宾燕,其鼓骇骇。公燕溪堂,宾校醉饱,流有跳鱼,岸有集鸟,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溪堂,公御琴瑟,公暨宾赞,稽经诹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溪有菰,有龟有鱼,公在中流,右诗左书,无我遗,此邦是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