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党和政府对持不同政见者的政策和措施(第3/4页)

逮捕审判和关押是政府惩罚持不同政见者最常用的另一种方法,尤其是持不同政见者运动的初期,国家安全委员会更希望通过这一措施起到震慑作用。

1965年9月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逮捕了在国外发表文章的西尼亚夫斯基和达尼埃尔,12月5日莫斯科普希金广场发生了苏联有史以来第一次“要求公开审判西尼亚夫斯基和达尼埃尔”,“请尊重苏联宪法”的示威游行。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谢米恰斯内12月11日在给苏共中央的报告中宣称:“12月5日的游行是政治上有害的反苏行为,事情有时发展到这样的关头。例如在莫斯科,一些青年人走上街头散发所谓的‘告公民宣言书’;一些小组在广场上喊出了煽动性的口号。形式上讲这些活动没有犯罪成分,但不果断制止这些过激行为,可能产生追究刑事责任的局势。”[142]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1966年2月对西尼亚夫斯基和达尼埃尔进行审判,分别判处二人7年和5年徒刑。1967年又因为编辑并在西方出版有关西尼亚夫斯基和达尼埃尔案件诉讼材料《白皮书》,逮捕审判了А.金兹伯格、加兰斯科夫、薇拉·拉什科娃和多勃罗沃里斯基。而后又逮捕并审判了发起声援支持А.金兹伯格等人的Л.鲍戈拉兹和П.李维诺夫,以及反对苏联镇压捷克“布拉格之春”而游行示威的人。这样每一次逮捕审判持不同政见者总会激起新的一轮抗议,引发更大的、更广泛的社会反响。

一批哲学家在给苏共中央的信中写道:“苏维埃国家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作家因撰写和出版(在国内外)反苏维埃、反国家的文艺作品,被控从事反苏维埃、反国家的活动而遭到逮捕和公开审判的情况……此外,就我们所知,在沙皇俄国的历史上和欧、美、亚、非各洲的近现代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因在本国或国外撰写和出版反国家的文艺作品,被控从事反国家活动,而遭到逮捕和公开审讯的情况。”[143]

即使是国家安全委员会认为最成功的一次审判,效果其实也并不像它所想象的那么好。1972年国家安全委员会逮捕了雅基尔和克拉辛,雅基尔曾经被苏联监狱长期关押,其父是著名的苏联基辅军区司令雅基尔,死于斯大林的大清洗,当时持不同政见者对他的期望很大。然而,二人在克格勃种种压力下屈服了,他们不仅承认自己有罪,而且供出了近60名持不同政见者和《时事纪事》的一些秘密。

1973年夏天,国家安全委员会终于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有西方记者参加的记者招待会。在这次招待会上,被告都像斯大林时代那样承认自己有罪,并呼吁其他持不同政见者放弃行动。为了这场表演,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安德罗波夫亲自出马,威胁利诱雅基尔和克拉辛,让他们在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配合克格勃工作。据后来移居西方的克拉辛在其自白书《法庭》中透露:安德罗波夫要求他们“是否考虑一下在记者招待会上在外国记者面前讲讲话?他们写了多少关于你们案件的谎言。应该洗一洗他们的脑子。要让西方知道,你们在法庭上讲的话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只是不要以为,我是在收买你们”。[144]

然而,尽管这场戏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克格勃的目的达到了,苏联的报刊也进行了大量的宣传和报道,但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很少有人相信雅基尔和克拉辛的悔过是真诚的,大家都看到了他们二人和政府在道德与政治上的肮脏性,甚至有人怀疑他们二人本来就是克格勃的间谍。此后,持不同政见者运动被削弱了,参加的人数明显减少。

(四)精神病院和驱逐出境

利用精神病迫害持不同政见者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历史上最为丑恶的一幕,它的做法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

第一,把一些对政府不满或者是一些对社会没有危害但是想法不切合实际的人,直接宣布为精神病患者,不顾本人和家属的反对强行关入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从而迫使受害者放弃自己的想法,保持沉默,不去进行所谓的反社会活动。

第二,先把某些要迫害的人逮捕,宣布他们违反了《俄罗斯联邦刑法》第70条(反苏鼓动和宣传)或第190条的规定(诋毁苏维埃国家和制度;扰乱社会秩序;不服从国家管理人员),而后由法院起诉并立即进行精神病学鉴定。通过精神病鉴定宣布该人为无责任能力的人,这样法庭就可以在被告人缺席的情况下进行不公开审理,判决将其送入精神病医院强行治疗,从而,避免以前多次政治案件审判中所面临的被动局面。

苏军退役少将格里戈连柯案件就是一个典型事例。格里戈连柯曾在第18集团军服役,1964年因为组织“为恢复列宁主义而斗争联盟”被关入精神病医院。1965年出院后,格里戈连柯以搬运工为生,拒绝领取战士养老金,并成了持不同政见者运动的主要人物。他不仅积极支持克里米亚鞑靼人返回家园的斗争,而且,还筹划成立人权组织。1969年4月安德罗波夫在给苏共中央的通报中说:“反社会行为的策划者格里戈连柯和克拉辛继续寻找可能的途径,激活持不同政见者的破坏活动并想扩大参加者的人数。在开始阶段他们想在知识分子中间散布必须建立维护权利协会的思想。该协会设想的任务是对苏联内务部监狱管理总局的行为进行监督并保证法庭公开审判政治案件……格里戈连柯和克拉辛积极筹备协会成立事项并向有关部门递交了批准成立上述协会的申请书。他们还没有等到答复,就向社会各界宣布在莫斯科、基辅、列宁格勒成立‘组委会’的消息。”[145]正是为此,1969年5月7日格里戈连柯在塔什干被捕,谢尔比茨基法医研究所对他进行了检查,并宣布其为精神错乱症,送往专门的神经病医院接受“治疗”。后经劝说到美国治病。

若·麦德维杰夫因为在国外出版了几本有关批判李森科的书,并对苏联生物学发展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1970年5月29日就被从奥布宁斯克市家里强行抓到卡卢加精神病院,准备对其进行强制治疗。主治医师利甫希茨认为若·麦德维杰夫有二重人格现象,“他是个生物学家,可同时他又总是做许多和他的直接责任完全无关的事情。再说,他总是对某些事情感到不满,总想对某些事情进行斗争。”[146]但由于国内外著名科学家和文化界人士的强烈抗议,20天后若·麦德维杰夫被释放。

驱逐出境乃是政府制裁持不同政见者的另一措施。70年代中期,尤其是在“欧洲安全和合作会议”谈判期间,苏联开始迫使大量持不同政见者伴随着犹太人移民潮流亡西方。马克西莫夫、戈尔巴涅夫斯卡娅、阿马利里克、金兹伯格、西尼亚夫斯基、图尔钦、布科夫斯基、格里戈连柯、若·麦德维杰夫等著名的持不同政见者都移居西方,以至于在西方的苏联持不同政见者远远多于苏联国内的持不同政见者。对于一些不愿离开祖国的著名持不同政见者,苏联政府甚至不惜采取驱逐出境的办法,强行将其递解出国,索尔仁尼琴就是这样被赶出苏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