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言动出于常轨,大儒堪忍重负

胡适(1891.12.17—1962.2.24),徽州绩溪县上庄村人。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希疆,后改名胡适,字适之,笔名天风、藏晖等,其中,适与适之之名与字,乃取自当时盛行的达尔文学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典故。现代著名学者、诗人、历史学家、文学家、哲学家。因提倡文学革命而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

给后进“指示一条应走的路”

1928年3月,上海吴淞海边的中国公学发生风潮,至4月底尚未解决,校长何鲁辞职。校董会推胡适继任,希望他能出面维持,平息风潮。胡适因母校的关系,慨然允诺,于4月30日就任中公校长,并很快平息了学生风潮。

在任大学校长期间,胡适非常重视学生智能的培养。他在中公设立了奖学金,奖励学生读书;并积极提倡写作及各种学术研究会、演讲会等活动。胡适认为,这些活动可以引起学生读书的兴趣,帮助他们形成自己的思想,并有益于日后从事的学问。他曾说:“我们相信,文字的记录可以帮助思想学问,可以使思想渐渐成条理,可以使知识循序渐进……商家的账簿上往往写着‘勤笔免思’;其实勤笔不是免我思想,正是助我思想。”

在胡适的提倡与鼓励之下,学校创办了《吴淞月刊》,学生中也办起了《野马》等许多刊物,出现了一种自由、主动、活泼的读书风气。

胡适也相当重视体育,曾亲自为全校运动会写了一首短歌:

健儿们大家上前。

只一人第一,要个个争先。

胜固然可喜,败亦欣然。

健儿们大家上前。

健儿们大家齐来。

全体的光荣,要我们担戴。

要光荣的胜,光荣的败。

健儿们大家齐来。

他不仅看重学生体格的锻炼,而且重视运动场上对学生品格的培养,希望青年们养成一种堂堂正正的运动员风度。

对于校中成绩突出的青年学生,胡适非常热心培养扶持,甚至有些偏爱,却也相当严格。在他看来,后进之辈皆可提携。当时文理学院的学生罗尔纲,平时一点也不活跃,在校中无声无息。但他成绩优秀,得过学校首届奖学金,文化史的论文也作得不错,很得胡校长的赏识。1930年夏,罗尔纲要毕业了。毕业前夕,他给胡适写了一封信,请求他介绍工作。胡适便约请罗尔纲做家庭教师,并收他做“徒弟”。罗氏在胡家先后五年,除指导祖望、思杜兄弟俩读书外,又帮助抄录整理胡铁花先生的遗集,并在胡适的指导下研究史学。后来,罗尔纲写了一本《师门辱教记》的自传,记述这五年跟胡适做“徒弟”的生活,颇为亲切生动。其中写道:“我一入师门,适之师就将‘不苟且’三字教训我,我以前谨遵师教。到了妻儿来北平后,为了要卖稿补助生活,一大部分文章不得不粗制滥作了……至今想起来还是一件痛心的事。”“我十分惭愧,又十分感激,当我每次发表这种文章的时候,就得到适之师给我严切的教训。”

胡适对罗尔纲的几次批评的确是很严厉的,但严厉之中却也能给人以启迪;而对罗氏的成绩,胡适也多有称许和鼓励。罗尔纲后来研究史学颇有成就,成为太平天国史的著名学者。他自己认为,跟胡适的指导与严格要求是分不开的。

吴晗,当年名春晗,也在中国公学念书,也是胡适的一个得意门生。在胡适讲授中国文化史课程时,吴晗得到胡适的指导和帮助,写出了他的第一篇学术论文《西汉的经济状况》,也得到胡校长的赏识。后来,胡适被迫离开中公,吴晗也离校北上,考入了清华大学历史系二年级。胡适又介绍他在学校谋得当“工读生”的机会,解决了经济困难,又亲书一副对联送给他:

大处着眼,小处着手;

多谈问题,少谈主义。

胡适还写信勉励吴晗,要他“训练自己作一个能整理明代史料的学者”;并在《大公报》上撰文,希望大学生们以吴晗为榜样,“埋头读书,不问政治”。吴晗那时确实深受胡适的影响,不仅把胡适送的对联挂在自己的房间里,也给胡适办的《独立评论》写文章,并且按照胡适的指导和要求,成了专治明史的著名学者。但是,作为热血青年的吴晗,看到黑暗腐败的现实,他又怎么坐得下图书馆而无动于衷呢?他给胡适写信说:“处在现今的时局中,党国领袖卖国,政府卖国,封疆大吏卖国……翻开任何国任何朝代的史来看,找不出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的政府,也很难找到这样一个麻木不仁、浑浑噩噩的国民。”

他这些痛苦,不敢“向有党籍的人吐露”,因此只能向胡适倾诉,说自己“过去备受先生的训诲指导”,也希望这时能给他“指示一条应走的路”。而此时的胡适却难以为力。后来吴晗思想转变,走上了与胡适相反的道路,成为一位坚强的民主斗士。

当时中国公学的学生中,还有一位吴健雄女士。后来她留学美国,胡适对她仍经常关心指导。她终于成了名满天下的物理学家,胡适常常以有这样的学生而自豪。吴健雄呢,对胡适的教导也终生不忘。1985年,她应邀回祖国参加母校南京大学校庆纪念,对青年后生谈治学经验时,还说到胡适先生对她的教导和关心,是她后来积极进取的动力。

为了培养学生,大学最重要的是要聘请好的教授。胡适接掌中公以后,虽受各方面条件的限制,还是努力延聘,罗致了一批英美留学生到校任教,使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教授较为齐整。他聘请教授,有蔡元培的作风,不限资格,不分派系。如中国文学系,有王运闿的弟子马宗霍教先秦文学与《说文》,有左派作家白薇教戏剧,有陆侃如、冯沅君教古典诗词考释,有郑振铎、梁实秋教西洋文学等等。胡适又聘请高一涵先生任社会科学院院长,胡适自兼文理学院院长,还兼授“文化史”一门课程。他每周除了来校上课、洽商校务及主持各种会议和活动之外,大部分时间仍住在沪西极司斐尔路寓所,从事学术研究和写作。在任中公校长的两年间,出版了《白话文学史》上卷、《庐山游记》、《人权论集》,编校了《神会和尚遗集》,还写了收在《胡适文存三集》里的许多文章。这样一位饱学而勤奋的校长,在研究和写作方面有这许多成果,对教员、对学生、对学校的学风,影响深远,不言而喻。

胡适不拘资历,破格延聘沈从文来校任教,在中国公学曾传为美谈。

沈从文是湖南凤凰人,只念过小学,大兵出身。后来刻苦自修,创作小说,多发表在《现代评论》和《晨报副刊》上,成了《现代评论》的台柱子,颇得读者的喜爱。1928年春天,沈从文来到上海,与丁玲、胡也频夫妇合办《红黑》杂志和红黑出版社。他们三人有很深的友谊。后来胡也频被国民党政府逮捕杀害,沈从文曾多方奔走,协助丁玲设法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