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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应道连说带答应送走叶名琛,握着江忠源的手说道:“岷樵公,你节哀珍重!这种事,我无可安慰,回头带点赙仪,替我在老太太灵前上炷香……”江忠源木然点头,抬臂揖让他进屋,因见二虎、三彪、胡庸墨、高保贵、胡世贵一群人都在,遂一点头。众人都心事重重没有理会。蔡应道看了看大包小包行李,对江忠源道:“听老马说,你不吃不睡不哭,这样不成。心里难过,尽人子之孝,痛哭一场,会好过一点的……”

  “我的眼是干的,流不出泪来。”江忠源道,“多谢你们来看我。我身子筋骨还好,挺得住。家母自幼教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冻死迎风站。只是来广州一场寸功未立,一事无成,实在于心难安……”

  众人各自叹息,都觉得这话难回。良久,胡庸墨问道:“江公,几时动身?”

  “明天。”

  “这天气像是要变,台风季节坐船要小心。”蔡应道道,“找一条妥当的船……”

  “我们兄弟送江公回去。”三彪哼一声说道,“——还有高大哥一家,我们一道儿……”他还有话,咽了回去。

  胡庸墨问道:“老高,你是新任的团练副管带呀!怎么也要走?”

  高保贵道:“这就一言难尽了。”

  乱糟糟一阵议论,各人词竭,纷纷辞出来,各自回家不提。

  当晚一夜台风,拔树撼屋呼啸喧嚣直到天明。风停了,仍是大雨如注。江忠源主仆、徐二虎徐三彪高家四口一行九人,登上了叶名琛为江忠源特备的一艘官船,仍旧从十三行下陆那个码头起锚扯帆。

  江忠源一身素白,最后一个上船。高氏姑嫂两个住后舱,前舱都是男人,见他进来,要起身时,他手虚按一下,解了蓑衣偎着舱窗坐了下去。淙淙大雨中穿出桅樯如林的码头,微微的南风中鼓帆溯江北上。虽然是盛夏,凉雨洒江,河风掠舱,还是微微有些寒意。骤雨打得舱顶犹如万马奔腾响成一片。坐在随波起伏的船上远眺渐渐离去的羊城,白雨倾盆中一片混茫,仿佛整个大地城池都在起伏摇荡。江忠源喃喃吟了一句:“拗莲作寸丝难绝……”

  众人被这凄苦悲绝的吟声撼得心里一颤。还待听时,江忠源长号一恸,像一只受伤了的狼,撕心裂肺哀声长嚎,泪水断线走珠般簌然而落……满船的人谁也耐不得,顿时一片号陶哀泣。

  船,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