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 第十三章 晁衡:混唐朝文化圈的日本人(第3/3页)

这小子命大,当日狂风卷来时,船并没有沉,而是一路向南漂到了越南,本来以为老天开眼命不该绝,结果刚一上岸,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四下里杀出无数土人,随行一百来号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幸存下来的只有晁衡、藤原清河等寥寥数人。

拼命逃出虎口的晁衡他们头也不回地就往北跑,长途跋涉了两年,才又重新回到了长安。

圈子里的友人们一看他居然大难不死,就是晒黑了饿瘦了而已,不禁欣喜万分,也顾不得追究他装死欺骗群众感情,一群人一起再度欢聚一堂,赋诗奏乐找胡姬以表庆祝。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晁衡大难不死的当年,安史之乱爆发,长安被乱军攻占,唐玄宗不得不逃往四川避难,晁衡也随行去了蜀地,直到两年后(公元757年),一行人才结束了逃难生活,重新又回到了京城。

一般来讲,一国之君在历经大苦大难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往往总是犒赏和自己共患难的臣子们,这次也不例外。

对于陪着自己逃去四川的大臣们,玄宗基本上都给升了官,然后轮到晁衡时,皇上因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派给他什么差使,于是就在那里琢磨着,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晁爱卿,你不是去过安南吗?”

晁衡点点头说,回禀圣上臣确实漂去过安南。

“那就封你个镇南都护,安南节度使吧。”

镇南都护安南节度使就是当时越南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正三品。

当然,鉴于当年在那地方所遭遇的不愉快经历以及安史之乱后唐朝对边疆地带控制力的减弱,所以晁衡终究也不过是顶了个官名拿着一份薪水罢了,并没有实际去那里上任过。

之后,因为各种缘由,他再也没能回去日本,一直留在了大唐。

唐大历五年(公元770年)一月,晁衡病逝于长安,享年七十二岁。

他死后,被朝廷追封为潞州大都督,从二品。

很多人都觉得晁衡这个人要是生在中国的话,就凭他这点吟诗作赋的小能耐,能不能混到个七品县令都还难说。这倒也不是有意贬低他,因为谁都可以去翻史书,看看晁衡这一辈子,作为一个大唐的官员,到底有没有做出过值得封他三品顶戴的政绩来,或者说他这一辈子有没有做出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成绩来。

其实有,那就是他用自己的一生,促进了两国的交流增进了两国的友谊。

因为晁衡这个人的存在,使得中日两国之间的关系进入了数千年来的第一个黄金期。日本人当然仰慕大唐,而唐朝人也同样敬重并喜爱日本,至少在那个时候,双方确实都认为彼此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弟之国。

如果要用什么来比喻中日两国之间关系变化,莫过于天上的月亮了,有时候圆满,有时候月缺,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完全遮挡起来让人连一点光都看不到。

然而无论阴晴圆缺,那一轮明月却都永不会西沉。

所以无论是三品镇南都护安南节度使还是二品潞州大都督,这绝非仅是一个给晁衡的官位,而是大唐朝廷对这个日本人本身以及对他为唐日两国所作出的一切的一种肯定,更是对唐日之间友谊的一种肯定。

而在日本的史书里,对安倍仲麻吕是这样评价的:以一介日本人的身份却能在大唐名垂青史的,纵观三百年来唯有两人,一曰吉备真备,一曰安倍仲麿。

礼乐传来启我民,当年最重入唐人。

本来说到这里就该算是结尾了,但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很值得一说的事情,其实吉备真备和阿倍仲麻吕之间的交情的确相当深厚,所以在知道朋友无法回国而要长留大唐之后,真备便特地把一本原先准备献给天皇的书当做礼物给了阿倍仲麻吕的家人。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送礼,你得明白,抛弃了使命独自留在大唐的仲麻吕,在天皇眼里属于逆贼,他的家产领地要不是吉备真备在那里拼死求情早就被没收了,在这种时候还敢把给皇上的东西转送给黑五类家属,不但需要交情,更需要勇气。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金乌玉兔集》,金乌就是太阳,玉兔则是月亮,连一块儿实际上就是“阴阳”。

阿倍家的人把这本书奉为传家宝,子子孙孙,代代相传,并要求每一代人都刻苦研读,早日领悟其中精髓。

后来真有一个子孙将此书完全融会贯通,成为了一代阴阳师。

他的名字叫做安倍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