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帝国的西征从联盟到国家(第2/10页)

奴隶制是邦联各州的共同之处,但南方人却更愿意将州权看作是他们的共同追求。而反对奴隶制同样也没有让北方人更加团结。1861年,北方各州关注的焦点是如何延续联邦,而不是废除奴隶制。但在1858年,后来出任国务卿的纽约参议员威廉·H·苏厄德(William H. Seward)就曾指出,奴隶制与自由的交锋是一场“反对势力和支持势力之间不可抑制的冲突”,也是一场必将分出胜负的冲突。苏厄德认为所有试图妥协的尝试都是徒劳的,但他认为这场政治冲突无法控制,并不意味着他认为武力冲突不可避免。他把自己的国家看作是一个“剧场,其中陈列着两种截然不同,正在全面实施的政治体系”[1],一个支持奴役,一个支持自由。当这个剧场变成战场,大部分北方人都只关注症状,解决分裂的问题,而不是去根治病因,解决奴隶制问题。他们与安德鲁·杰克逊一样,都认为必须保存联邦,却不一定都同意废奴主义者的观点,认为奴隶制必须一并被废除。

图28 《你们邦联的武器》。邦联支持者很难一眼就看出这幅漫画的真实含义。它对邦联的批评是隐晦的,而不是公开表述的。它展示了一枚护盾,护盾两侧分别站着一位种植园主和一位戴着手铐的奴隶。护盾中包含着很多与(那个时候的)南方相关的“标准”形象:一杯薄荷朱利酒、一瓶威士忌、一把手枪和一只匕首、一条鞭子和一副手铐、棉花、烟草、含糖作物,以及一些耕作土地的奴隶。图中的棕榈树特指南卡罗来纳州。左侧三位种植园主在玩纸牌,在他们后面,两个男人在进行决斗。右侧一场奴隶拍卖正在奴隶居住的小屋前进行。在护盾上面,邦联的旗帜和一幅画有头颅和十字骨头的旗帜相互交织,两面旗帜之间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句格言“奴役是永久的”(servitudo esto perpetua);所有这些陈腐的形象都代表了北方人眼中那个酗酒、赌博、邪恶的南方。不过,在德雷德·斯科特案件判决的背景下,南方不再可能安稳地假定和维持这种永久奴役的观点。在这幅漫画创作的时期,也就是内战激战正酣的背景下,戴着手铐的奴隶脸上的表情明显比阴沉的种植园主更加乐观一些,这当然不是作者有意为之,但鉴于当时的情况,也算是比较妥帖的描绘。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305)。

这一点也许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在南北战争之前,美国人就尊崇联邦,也知道联邦并不坚牢,因而从制宪会议以来就一直努力通过各种政治妥协来维持统一。各州脱离联邦,表明那些妥协和争取都是失败的,在很多人看来,这也是共和政府本身的失败。1844年,塞缪尔·莫尔斯(Samuel F. B. Morse)从华盛顿向巴尔的摩发送了第一条电报消息,上面写道:“上帝创造了何等奇迹?”(What hath God wrought?)莫尔斯提出的其实是一句反问。正如电报的发明者预料的那样,电报带来的传播革命创造了一个“天涯若比邻”的世界,比邮局分发全国的报纸更能缩短人们的距离。上帝创造了一个新的共和国,这个国家由宪法所联结,到了19世纪40年代中叶,又因为电报这种新技术而被联结得更加紧密。到了1861年,当电报终于覆盖整个美洲大陆时,第一条贺电电报的内容表现了这个上帝创造的国家当时处境有多么堪忧;它写道:“愿联邦永存!”这句话更多是一种期望,而不是一种预测。各州的脱离已成事实。[2]很快,这些电缆传递的就主要是战争新闻了。

对于很多北方人来讲,脱离联邦根本不是一项宪法赋予的权力,而是林肯所说的“无政府主义的本质”[3]。正如当时的一幅漫画(图29)所描述的,邦联与撒旦勾结,想要将民主政府清除出地球。美国人知道,这样的政府是一场“实验”。进一步讲,正如《纽约论坛报》(New York Tribune)所言,这场实验关乎“这片西方大陆未来的命运和福祉,以及全人类的希望和前景”。这种观点既呼应了托马斯·潘恩,也预兆了林肯对美国的赞美——他将美国看作“这个世界最后也是最好的希望”。随后,林肯又将这一观点有力地渗入到1863年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虽然这些观点在1861年时无疑提升了北方的士气,但通过战争建立“平权的民主原则、普选制和多数人统治的政府”究竟意味着什么,则只有在战争过程中才会体现出来[4]。

图29 《南方邦联的真相!!!来自一位有权势的贵族和他忠诚的同盟们的陈述》(费城,1861)。与上一幅漫画不同,这幅漫画毫无疑问在批判,实际上是在谴责画中的邦联在与撒旦为盟。左边的人物是“大法官暴民法先生”,他背着一罐沥青(代表了南方的联邦支持者所遭受的酷刑,即先在他们身上倒上沥青,再贴上羽毛);邦联国务卿罗伯特·图姆斯手持一份“许可令”(即一份政府批准没收外国财产的证明,在这幅图上,它特指邦联在1861年逮捕福特·普拉斯基的许可令);邦联总统杰弗逊·戴维斯和副总统亚历山大·斯蒂芬斯手持一份名为“我们政府的根本原则”的文件,其中包括了叛国、叛乱、谋杀、抢劫、防火和偷窃。众人身后、骑在马背上的人物是G.T.博雷加德将军。他在1861年4月让查尔斯顿海港萨姆特堡向邦联投降。撒旦和他的属下坐在南卡罗来纳州的棕榈旗下,宣称邦联“是我们的王国名副其实的、恰当的代表”。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89624)。

虽然内战双方都对持久战做好了准备,舆论却认为这将是一场激烈而短暂的冲突。北方人认为,一场大战足以让南方人认识到退出联邦是一个错误,并使邦联解体、重回联邦。南方人则认为,一场大战将让北方人明白,邦联是动真格的,可以通过武力保护自己,并且像《纽约论坛报》主编霍勒斯·格里利(Horace Greeley)等人之前暗示的一样,邦联应该被允许“和平离开”。然而,事实证明,第一场大战为双方都敲响了警钟。1861年7月21日,第一次牛奔河之役(亦称第一次马纳萨斯之役)打响了。像大多数内战战役一样,这场战争拥有两个不同的名字。即使到了今天,使用哪一个名字通常还是会透露出演讲者或是写作者的观点。联邦倾向于使用距离战场最近的水源命名战役(因而是牛奔河),而邦联更愿意使用最近的城镇或交通枢纽来命名战争(因而是马纳萨斯要塞)。即便在这样的问题上,联邦和邦联也不能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