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第2/2页)

《指南正法》中有“往网巾礁荖、万荖膏”针路一段,其前半段即系吕宋往网巾礁脑的海道,今亦录之如下:

(《两种海道针经》,第162—163页)

班乃(班爱)、内格罗斯(恶党)、宿务、猫务烟(保和)与魍巾礁脑(棉兰老)五岛呈一字排开,顺序相接,位于吕宋之东南,面积较大,古代中国洋舟来访是合理的。为求对音,舍弃其中的大岛,以较小的岛屿当之不妥。张燮提到,屋党与宿务等地皆为吕宋之属国(《东西洋考》,第96页)。),中国俱有洋艘往通。亦系无来由类。……水程必由吕宋之利仔发海而南。吕宋至班爱十更,至恶党二十三更,至宿务二十四更,至网巾礁脑五十八更。……家无所蓄,需中国布帛以蔽身。”(注:《海国见闻录》,第41—43页。)

“吕宋至吉里问(注:“吉利问”谢芳认为即今印尼爪哇三宝垅北部海外之卡里摩爪哇(Karimunjawa)群岛。见《东西洋考》谢芳校注本,第45、84页。《顺风相送》作“吉里门”,元代征爪哇时已见于史籍。但李长傅认为与此书中所提到的“吉利问”并非上述Karimunjawa。见《海国闻见录》,第48页注10。若以爪哇附近之吉里门当之,从吕宋至其地的距离不可能比婆罗洲北部的文莱更近。李长傅的质疑即基于此。),三十九更;至文莱四十二更。(注:吕宋至文莱传统中国航线的描述详见下。)…而朱葛礁喇(注:“朱葛礁喇”,李长傅认为即《明史》中之苏吉丹,其原名为Sukatana,在婆罗洲(加里曼丹岛)西岸。见《海国闻见录》,第46页注8。今译名苏加丹那。陈佳荣、谢芳有更详尽的说明,见《古代南海地名汇释》,第358页。关于此地,详见下。)、马神(注:李长傅认为“马神”即《明史》中之“文郎马神”。据其原名Banjarmasin,可知“文郎马神”当为“文即马神”之讹。今译为马辰,在婆罗洲南岸。见《海国闻见录》,第48页,注11。),非从吕宋水程,应入南洋各国。”(注:《海国闻见录》,第44页。)

上述记载足证,吕宋虽然沦为西班牙殖民地,但中国人在当地的商业活动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本文欲讨论的是吕宋与婆罗洲之间的海路。吕宋即今菲律宾吕宋岛(Luzon),婆罗洲即今之文莱(Brunei)。这一海道是中国明清两代海商利用极为频繁的海上通衢。陈伦炯上述有关吕宋至文莱的更路记载虽然只有数语,但其“至文莱四十二更”的记载,透露出鸦片战争前后,中国舟师仍然按中国传统航海术往来于吕宋与婆罗洲之间。

更路是中国航海家度量水程远近的单位,直至陈伦炯时代仍然广为使用。《海国闻见录》提到:

中国洋艘,不比西洋呷板用混天仪、量天尺,较日所出,刻量时辰、离水分度,即知为某处。中国用罗经、刻漏沙。以风大小、顺逆较更数。每更约水程六十里。风大而顺,则倍累之;潮顶风逆,则减退之,亦知某处。心尚怀疑,又应见某处远山,分别上下山形。用绳驼探水深浅若干。驼底带蜡油以粘探沙泥。各各配合,方为确准。(注:《海国闻见录》,第49—50页。)

以更数计行船远近为中国航海的传统之一。在已故向达教授从英国抄回的古代中国的航海资料中有《顺风相送》,原抄本藏牛津大学波德林图书馆(Bodleian Library),系坎特伯雷大主教牛津大学校长劳德大主教(Arch Laud)于1639年(明崇祯十二年)赠送该馆。据向达教授调查,此书当系明代入华耶稣会士从中国携归欧洲,曾为一所耶稣会大学收藏,后为劳德购得。《顺风相送》中也有“行船更数法”一节,提到:

凡行船先乍风汛急慢,流水顺逆。可明其法,则将片柴从船头丢下与人齐到船尾,可准更数。每一更二点半约有一站,每站者计六十里。如遇风,船走潮水,去向潮头涨来,此系是逆流。柴片虽丢顺水流向,后来必聚,不可使作船走议论。古云先看风汛急慢,流水顺逆。不可不明其法。(注:《两种海道针经》,向达校注本,中华书局,1982年,第25页。)

比较《海国闻见录》与《顺风相送》中的更数描述,《海国闻见录》的一更约为水程六十里,而《顺风相送》的一又四分之一更为六十里,其一更仅为四十八里。其间差别是如何产生的,尚有待于研究。向达教授早已注意到各类针薄所记更数与实际不符的问题,特别考虑一更为60里这种说法的可靠性问题。(注:《两种海道针经》,第6页。)因此问题超出本文讨论范围,暂不进一步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