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 第八章 大唐的雄健与阳光(第3/3页)

所以唐代言无禁忌。唐代大臣甚至可以在奏折中公然谈论皇帝的性生活。比如朱敬就在奏折中直接批评武后弄了太多的“内宠”,说你有这方面的欲望,大家都能理解,找一两个“男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太多了:“嗜欲之情,愚智皆同,贤者节之不使过度,则前圣格言也。”南宋洪迈说:“唐人歌诗,其于先世及当时事,直辞咏寄,略无避隐。至宫禁嬖昵,非外间所应知者,皆反复极言,而上之人亦不以为罪。”他罗列一长串例证后,很是感慨地结以一句“今之诗人不敢尔”。

“宫禁嬖昵”这样的禁忌,唐代都可以“反复极言”。那么对“当时事”的抨击的无可顾忌就可想而知了。事实上,唐人对时政的讥讽、揭露,间或有碍作者仕途,却从没有人被指为“污蔑、攻击”而遭到贬杀。白居易创作乐府诗“规讽时事,流入禁中”,宪宗“见而悦之,召入翰林学士”。他的《长恨歌》讽刺玄宗荒淫误国,《琵琶行》倾诉仕途的不平,唐宣宗毫不介意,还作诗纪念白居易:“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这种宽松的环境,是唐代文学艺术繁荣的重要原因。唐代那些文人学士画家书法家,个个个性十足,举止率性。正如杜甫《饮中八仙歌》中所写:“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唐代文人的喜怒哀乐,倾泻而出,毫无滞碍。他们勇于标新立异,作品风格迥异,流派纷呈。后人评价唐诗“永远是生气勃勃的,如旦晚才脱笔砚的新鲜”。

唐代文化的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开放性。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开放的一个时代,被外国人称之为“天可汗的世界”。唐朝的长安是常居人口超过百万的国际化大都市。长安的大街上,陈列着欧亚大陆各国的货物,随处可见来自各国肤色各异的商人和求学者。外邦远洋人有日本晁衡、新罗崔致远、大食李彦升、波斯卑路斯父子等著名人士。因此唐代文化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吸收和融和,它以博大的胸襟如“长鲸吸百川”似地吸收外域文化,从其它文化中采撷英华。南亚的佛学、医学、历法、音乐、美术,中亚的音乐、舞蹈、杂技、魔术,西亚的祆教、景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建筑艺术乃至马球运动等等,如同八面来风,从唐帝国开启的国门中一拥而入。唐朝敦煌壁画中著名的飞天形象,就是印度的干达婆、希腊天使和道教羽人等多元文化因素的混合物。唐代的音乐充分吸收了西域音乐的精华,唐明皇和杨贵妃联合编导的大型歌舞剧《羽衣霓裳舞曲》,源于由河西传来的婆罗门曲,其中也加入了胡旋舞等中亚歌舞元素。“胡食”“胡服”也随着具有胡汉混杂血统的隋唐皇室的入主中原而风靡朝野,为隋唐中原文化注入了刚强热烈的生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