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情这码事儿 第二节

谢小禾在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圣诞前夜这一天的晚上8点多钟,敲开了陈曦宿舍的门。

“这日子口儿,还大下雪的,你居然能想到来找我。” 陈曦撕扯着胶条封漏风的窗户缝,上下打量她,“还盛装打扮。决不能够是为了给我看。说吧,是临到要happy时候吵架了?还是临时让人家放了鸽子?”

“给点儿吃的先。饥寒交迫。” 谢小禾把细高跟鞋脱下来,把脚翘起来架在陈曦被子上。

陈曦从抽屉里抓出包干吃面丢给她,谢小禾不满地丢回去,“大冷天,你至少给我热汤热水煮个面吧?”

“电炉子被没收了,煤油炉没有燃料了。”陈曦叹了口气,“平时宿舍必须杂物都是萌萌管收钱萌萌去买,呃,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惹到她,多半她就去值班前买回来了。”

“你怎么会惹到萌萌?”谢小禾随口问,然后说道,“那给开水泡个面。”

“没开水。”陈曦再次叹气,“我老忘打水。想起来时间就过了。平时萌萌不值班就顺道帮我打了,值班也提醒我一声……那个烧水的电热棒也是她收,我刚才快把宿舍掀了也没找出来。”

“你……”谢小禾抱头,“我弟以后的生活前景太不妙了。这独生子女……”

“萌萌也独生女。”

谢小禾一时语塞,皱眉道,“你怎么居然能把萌萌惹了?”

“无他,说实话尔。” 陈曦把最后一点儿窗户缝儿贴上,一屁股坐在谢小禾对面, “新实习生综合症。她把那点儿少女情怀寄托在她们病区主任身上了,我看不过眼,随口说了俩句,她最近火气好大。”

“你挖苦贬低人家心上人?那人能不急么?”谢小禾翻了陈曦一眼,“天天享受人家爱心照拂,你都还忍不住刻薄。”

“我不过是管一个胖子叫做一个胖子而已。说实话啥时候算得刻薄了?不过,你说得对。”陈曦一脸懊丧,“我很后悔。萌萌不生气时候多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最近经常思索这人和人的相处……”

“你先别忙思索这么大的命题。你说,现在怎么着。”谢小禾靠在陈曦床上,“是再冲进冰天雪地里,走半站地去吃羊肉泡馍呢,还是跟这儿暖和着,凑合嚼干吃面充饥。你要跟我一起去,我请客。”

“我还是没闹明白你今儿干嘛大老远跑来找我。”陈曦打量谢小禾,“有什么要倾诉的,来吧。秦牧怎么得罪你了?”

“什么啊?他今天早上才从现在做工程的D市赶回来,本来是说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音乐厅看表演,结果我们俩才出发,他就接着夺命催魂电话,回去卖命了。我找你吧,嘿嘿,”谢小禾忽然脸上带了谄媚,“是有正经事儿求你帮忙。我最近要做一个关于中国医疗问题的专题,我对这个实在懂太少啦”

陈曦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翻了翻白眼,“我靠。我还琢摸着,秦牧没法陪伴你度过圣诞夜,我作为第一替补,勉强也还说得过去。闹半天,首选是秦牧,后面儿排的是工作,我联第一替补都没混上啊。”

“说的跟个怨妇似的。” 谢小禾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霸道,还你跟我心里排第几? 指定比我在你心里排的位次靠前。唉,说正经的,我也做了些研究了,有这么几个主题,第一个是中国目前医疗资源极度分配不均衡的问题,第二个是老百姓对医院医疗服务越来越不满的问题,第三个……”

陈曦抱住脑袋倒在床上。谢小禾扑过去摇她肩膀,开始给她戴高帽,“你帮我个忙,这个专题挺有意义的。又是你专业领域, 。我觉得你其实思想很有深度,又爱思索。才真心请教。”

“我从来不思索利国福民有意义的事儿。”陈曦紧闭着眼睛不睁开,“家长里短,艳闻八卦这种低级庸俗的,比较符合我的趣味。喔,对了,” 陈曦把手指张开个缝,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你要想请教,最近听说外科的护士流传一方子,丰胸效果特别好。这个我们琢磨了一下,好像真有医学依据。”

“成,成,等你先跟我说说我的正事儿,然后咱买材料一起丰。” 谢小禾持之以恒,绝不让她设法偏离主题。

“大过节的,好不容易不用跟值班。” 陈曦再度把眼睛闭紧,“我宁可听你倾诉对秦牧的爱,白话文可以,文言文也可以,你就是做首诗出来,我都不吐。”

“陈曦,” 谢小禾不理她的挤兑,“我真对这个很不知道如何下手,虽然也查不少,可是没有懂得些的人大概说说,我怕到时候去采访那些专家什么的,太过白痴。”

“你干嘛这么认真啊?” 陈曦有点儿急了,“报纸上的扯淡不靠谱假大空的访谈多了去了,我不信你没个样板文可参考。你至于对党和人民的事业这么呕心沥血吗? 还是那么渴望出人投地?”

谢小禾放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都有。也都不是。”

“什么?”

“我们头一贯对我算满意,透露这个题目是今年重头,如果做得好,大约下月中评定的新人奖就是我的了。你也知道我们社,子弟太多了。人事关系复杂。业绩呢,是一定得出,但是这个奖真评给我的话,头儿要顶不少压力,其实难为。所以,新人奖我是打定主意不要的,但却一定得把这个重要选题做好。到时候成绩出来了,奖让了,从最上头,免了老总为难,是给我们部门加了正分,头儿多了点余地。头儿日子好过,我日子就更好过。”

“你可以啊!” 陈曦不能致信地瞪了谢小禾半天,“这心思动的。我还老觉得你比萌萌都天真呢。”

“好歹比你们大几岁,再说谁不知道我们社是混杂政治是非和人事是非的集中地?” 谢小禾笑,“其实呢,复杂归复杂,要说简单也可以简单。踏实努力把实在事做好,凡利益,尤其是荣誉时候小退一步-----这绝对不止是什么发扬风格,是舒服踏实活下去的最切实保障。再说,投入做一件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儿,其实满快乐。”

陈曦眨巴着眼睛瞧着她,半晌才道,“说半天,你就是非得让我也跟你一起有意义。”

“其实,这些也全是其次。” 谢小禾忽然脸红了一下,停了停说道,“我们不成文的‘安慰奖’ 是把搞平衡之后牺牲掉的倒霉鬼,以‘出差’ 为名,自己找个舒服漂亮的风景区采访,情同公费旅行。我嘛,” 她垂下眼皮,又墨迹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想趁机拿这足足2周半的假,跟秦牧一起去D市。”

陈曦呆了好一阵,然后放声大笑,锤着床说,“服了你了。又是为国为民又是生存之道的,你就直说为了多会情郎,我这种低级趣味的人比较容易感动。喂,作为医务工作者,我要提醒你,情到浓时,别忘了安全措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