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二 · 滦 阳 续 录 四(第4/13页)

注释

题缺:奏请任命出缺官职。

莳(shì):栽种。

译文

姚安公说:庐江人孙起山先生进京城候选时,因为缺少旅费,沿途只能雇毛驴驮东西,北方人称之为“短盘”。一天,他走到河间县城南门外,没有雇到毛驴。突然下起大雨,他就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避雨,那家主人见到他,发怒说:“盖房时你没有出过钱,筑地基时你也没出过力,为什么无缘无故坐在这里?”把他推到雨地里站着。当时,河间县令正属空缺,孙起山到京城,没几个月,就得到了这个职位。赴任时,房主人认出了新县令,惶恐后悔,筹划着卖房子搬家。孙起山听说了,将他召来笑着说:“我怎么至于跟你们计较?现在你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那样了,这也是忠厚养福之道。”还举了个例子说:“我的老家有个人喜欢培植花木,一天夜里,他偶然起身到院子里,发现有几个女子站在花下,一个也不认识。他明白是遇上了狐精,急忙拣起土块砸过去,怒斥道:‘妖精怎么竟敢来偷看我的花!’一个女子笑着答道:‘先生自己白天赏花,我们夜间游玩,对您有何妨碍?我们夜夜来此,花并不因此损伤一茎一叶,对花又有何妨碍?瞧您那种声色俱厉的样子,怎么吝啬到如此地步?我们并非不能揉碎你的花,只是怕外人耻笑我们跟您一般见识,所以才不干这种事。’众女子飘然而去。后来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狐精尚且不与这种人计较,我难道还不如狐辈吗?”

后来,房主人终究还是心中不安,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孙起山叹道:“真是小人之见,居然把天下人都看成小人。”

太原申铁蟾,好以香奁艳体寓不遇之感。尝谒某公未见,戏为无题诗曰:“垩粉围墙罨画楼,隔窗闻拨钿箜篌。分去声。无信使通青鸟,枉遣游人驻紫骝。月姊定应随顾兔,星娥可止待牵牛?垂杨疏处雕栊近,只恨珠帘不上钩。”殊有玉溪生风致。王近光曰:“似不应疑及织女,诬蔑仙灵。”余曰:“已矣哉,‘织女别黄姑,一年一度一相见,彼此隔河何事无?’元微之诗也。‘海客乘槎上紫氛,星娥罢织一相闻。只应不惮牵牛妒,故把支机石赠君。’李义山诗也。微之之意,在于双文;义山之意,在于令狐。文士掉弄笔墨,借为比喻,初与织女无涉。铁蟾此语,亦犹元、李之志云尔,未为诬蔑仙灵也。至于纯构虚词,宛如实事;指其时地,撰以姓名,《灵怪集》所载郭翰遇织女事,《灵怪集》今佚。此条见《太平广记》六十八。则悖妄之甚矣。夫词人引用,渔猎百家,原不能一一核实;然过于诬罔,亦不可不知。盖自庄、列寓言,借以抒意,战国诸子,杂说弥多,谶纬稗官,递相祖述,遂有肆无忌惮之时。如李冘《独异志》诬伏羲兄妹为夫妇,已属丧心;张华《博物志》更诬及尼山,尤为狂吠。按,张华不应悖妄至此,殆后人依托。如是者不一而足。今尚流传,可为痛恨。又有依傍史文,穿凿锻炼。如《汉书·贾谊传》有太守吴公‘爱幸之’之语,《骈语雕龙》此书明人所撰,陈枚刻之,不著作者姓名。遂列长沙于娈童类中。注曰:‘大儒为龙阳。’《史记·高帝本纪》称母媪在大泽中,太公往视,见有蛟龙其上。晁以道诗遂有‘杀翁分我一杯羹,龙种由来事杳冥’句,以高帝乃龙交所生,非太公子。《左传》有成风私事季友、敬嬴私事襄仲之文。私事云者,密相交结,以谋立其子而已。后儒拘泥‘私’字,虽朱子亦有‘却是大恶’之言。如是者亦不一而足。学者当考校真妄,均不可炫博矜奇,遽执为谈柄也。”

注释

垩粉:石灰粉,白粉。罨(yǎn):覆盖,掩盖。

钿箜篌(kōnɡ hóu):镶嵌非常精美的箜篌。箜篌,古老的弹拨乐器。

紫骝(liú):古骏马名。

月姊:指传说中的月中仙子、月宫嫦娥。顾兔:亦作“顾菟”,古代神话传说月中阴精积成兔形,后因以为月的别名。

星娥:神话传说中的织女。

黄姑:牵牛星。

元微之:元稹(779—831),字微之。早年和白居易共同提倡“新乐府”,世人常把他和白居易并称“元白”。

支机石:传说为天上织女用以支撑织布机的石头。亦以借指织机。

双文:指传奇小说人物崔莺莺。

令狐:唐宣宗时宰相令狐绹(táo)。

李冘(yín)《独异志》:李冘,唐代人。《独异志》,志怪小说集,原本十卷已散佚,传世明抄本与《稗海》本均为三卷。

《博物志》:志怪小说集,西晋张华撰。分类记载导境奇物、古代琐事及神仙方术等,其内容较为庞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