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西湖风波(第3/7页)

老者一看不妙,忙道:“她真的一杯酒都不能喝的,我替她喝!”

“当啷”一声,酒杯掉落地上,碎成片片。

那老者接连退了三步,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檀羽冲再也忍耐不住,抢先上去喝道:“住手!”

少年哼了一声道:“你想怎样?”

檀羽冲道:“没什么,只是想请公子别再难为这位小姑娘。”

那少年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檀羽冲道:“素不相识,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客人。”

那少年道:“你也太爱多管闲事了!”突然就向檀羽冲发出一掌。这一掌是在十步距离之外发出,但这劈空掌力,已是把檀羽冲那张桌子震动起来,酒杯和饭碗互相碰撞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檀羽冲只当不知,合掌一揖,说道:“公子若嫌我多事,我在这厢赔礼了。不过,这位小姑娘,我仍是希望公子你别要将她难为。”

他轻描淡写的一揖,丝毫不带风声,表面看来,比那少年的劈空掌差得远了。但他这一揖的内力却是有如暗流汹涌,不但把劈空掌力抵消,而且反震回去,掌力激动,发出更强的劲风,不过这股劲风是反卷回去的。

那少年双掌在胸前一挡,但上衣还是给风吹得飘扬,露出了他贴身的背心。背心上绣有一条金龙在海中鼓浪,空中却有一头大鹏,作势扑向这条金龙。

檀羽冲呆了一呆。原来这“大鹏斗金龙”的图案,正是檀家的“家徽”。但也并不是檀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穿这件绣有“家徽”的衣裳,必须是继承爵位的主人才可以穿。亦即说,穿这件衣裳的人,不是贝勒(亲王)就是贝子(小王爷)。

那公子可不知道檀羽冲的身份,他见自己的内功比不过檀羽冲,登时就要拔剑。

不料他刚要拔剑,檀羽冲忽然就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何必动怒,有话好好的说。请坐下来吧。”檀羽冲伸出手来,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按,说道。

这少年的武功殊非泛泛,他已经看见了檀羽冲伸手向他按下,仍然闪避不开,不觉吓出一身冷汗。要知肩上的琵琶骨对练武的人来说最关紧要,琵琶骨倘被捏碎,多好的武功也要变作废人。檀羽冲所按的部位,正是他的琵琶骨。

不过,檀羽冲丝毫也没用力,那“少年”一坐下来,他的手也松开了。

“奇怪,这小子怎么对我手下留情?料想他不会知道我的身份吧?唔,对了,他虽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却一定以为我是临安的贵人,所以不敢做得太绝。”

他哪知道,檀羽冲不是不敢,而正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方始手下留情的。倘若檀羽冲不是刚刚看见了他的家族徽记,早已把他的琵琶骨捏碎了。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只奉劝公子两句,听不听随你。到了人家的地方,就该尊重人家,切莫做惹人讨厌的恶客。”

那公子心头一凛:“听这口气,难道他竟已知道我的身份?”变了面色,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檀羽冲道:“哦,我以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还不懂吗?”突然改用金京的口音说道:“完颜亮想要立马吴山第一峰是做不到的,我希望你只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前来江南,你懂了吧?”

“史大人”拍案喝道:“反了,反了,把他拿下。”与他相邻的两张桌子,坐的都是军官。

一个军官奔向檀羽冲,给檀羽冲挥袖一拂,扑通跌倒。

另一个军官见识较高,早就看出檀羽冲武功不凡,喝道:“那酸秀才也不是好东西,一并拿下!”他一来想讨好那酸秀才得罪过的“史大人”,二来又怕这酸秀才也会武功,冲上前去,立即重拳击出,想把他一拳击晕,然后抓他。他练的是刚猛的外家功夫,这一拳足有三百斤气力。檀羽冲想救也来不及,暗叫“要糟”。

不料只听得“乓”的一声,一个人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但却不是那个秀才,反而是打他的那个军官。

檀羽冲这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穷秀才,竟是个武林高手。他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这秀才的沾衣十八跌功夫,纵然不在我之上,也绝不在我之下。”

另外还有几个军官,本是想来助阵的,一见这秀才如此厉害,吓得急忙拔出腰刀,围着“史大人”坐的那张桌子,但却不敢上前惹那秀才了。这一下酒楼上更乱了。

那秀才哈哈笑道:“你们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人,动手打人的是你们这些大小官儿。好,算我怕了你们,我们走!”把银子放在桌上,在大笑声中扬长而去。檀羽冲跟着结账也走。那秀才好像不知檀羽冲跟在他后面似的,楼外楼在孤山脚下,他出了楼外楼,便走上孤山。

檀羽冲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和他说话,不即不离的跟他走上孤山。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那秀才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还欠你一声多谢?”

檀羽冲道:“适才晚辈不自量力,教前辈见笑了。敢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秀才道:“哦,原来你是想来和我结交的。”

这话可说得有点不大客气,而且他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有几分冷傲和嘲笑的意味。

檀羽冲的满腔热情好像给泼了一盆冷水,心里不禁也是有点不大舒服,说道:“结交二字,晚辈自知高攀不起,只盼前辈指教。”

那秀才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檀羽冲道:“只就刚才在酒楼上的一事而论,晚辈已知前辈乃是慷慨悲歌的豪侠之士!”

那秀才道:“我不要你乱戴高帽,我只问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檀羽冲只好说道:“不知。所以晚辈才要来……”他本来想说,正因不知,所以才要来向你请教的。哪知话犹未了,那穷秀才已是冷冷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要和我结交?”

檀羽冲的热心冰冷,拱手说道:“前辈若是不屑折节下交,晚辈告辞!”

秀才陡地喝道:“且慢!”檀羽冲止步道:“前辈有何见教?”

那秀才道:“你问了我,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檀羽冲的身份本来就是不便和人说的,何况这秀才对他的态度又是如此冷傲,更不愿意和他实说了,便道:“我只是个来游西湖的过路客。”

那秀才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的姓名、来历!”那口气更像审问了。

檀羽冲虽然“相信”他是侠义中人,但也不能一见面就倾吐平生的,何况又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便不能说了。

“前辈既是不愿下交,那又何必多问?好,算是我来得冒昧,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