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第3/4页)

张玉朗笑道:“在妙师这儿没关系,她的神通广大,妙法无边,准保能把你这个魔王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谭意哥道:“表哥,我是来读书求教益的,又不是出来玩的,你却把我说得像个登徒子了。”

张玉朗道:“这是什么话,我这个表哥还会害你不成,正因为你的脾气古怪,性情又不随和,我才托妙师照拂你,她的满肚子学问,你领教之后就知道了。”

谭意哥向四下一看道:“一看这屋中布置就知道了,妙师定然不是俗人。”

玉朗大笑道:“岂止不俗,而且还是个大大的雅人,你会的她无一不会,她会的你未必全行。”

谭意哥道:“这倒要领教领教。”

妙真一直在旁边浅笑不语,谭意哥就领略到此姝的第一个讨人喜欢处。她不会像一般的风尘中女子那样喋喋不休地去奉承人,当两个男人在说话时,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好像是参加在里面,然而却不插嘴,而且一直带着可爱的笑容。

这虽是小节,却是大学问。

因为她让人得到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她是个讨人可爱的伴侣。

水月把一个漆盘端了上来,里面是一口黄泥小火炉,烹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

她把漆盘放在旁边的席子上,妙真就起身到一边的橱子里,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打开一个竹丝杂着金丝编成的小茶罐,里面大概贮着半罐茶叶,才一开罐盖,就有一股清香扑鼻。

张玉朗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女露吗?”

妙真笑道:“张公子,府上虽然开着七府最大的茶庄,但是我敢担保你拿不出这种茶来。”

张玉朗接过茶叶罐,倒了几片出来看了道:“这茶种是顶上的品质,是那香味特别。”

妙真笑道:“你可别说是掺了香料。”

张玉朗道:“换了个人,一定会这样说,但是我知道那香气是茶叶本身所具有的,不是焙制时添加的。”

妙真笑道:“到底是茶庄主人,行家说的话毕竟与众不同,我这神女露一共只款待过十位客人,前面那十位竟没有一个说出张公子那番话的,他们一开口就问我添的什么香料,叫我好生失望。”

张玉朗道:“不过我也实在奇怪,没有一种茶能具有这种浓郁而醉人的香味的。”

妙真笑道:“这是我自己培植的品种,说穿了倒也没什么,只是费事点而已,那是前年,我在后面的小坡上,种了十株新茶,然后每天用胭脂水去灌浇。”

谭意哥忍不住道:“什么,胭脂水也能灌浇的?”

妙真道:“寻常的胭脂自然不行,这胭脂膏却是特制的,是用玫瑰与凤仙花瓣掏汁熬炼而成,完全是天然色香成分,所以化了水用以灌溉,倒是没问题。”

谭意哥道:“那得要多少胭脂来消耗呀!”

妙真一笑道:“这可不能计算成本的,贫道是看到了一本丹方妙诀上有这种培法,才试着学做了一次,如是培植了半年……”

张玉朗道:“慢点,一株茶苗由初培到采摘,总要三五年才成,那有半年就可采摘的。”

妙真一笑道:“我可是将壮热的茶树移植过来的,等到根土一实,就用胭脂水浇灌,半年后,才加以采撷,那可不是采摘,而是将茶树连根拔起,干放了七天后,才将它浸入胭脂水内,待其吸足了之后,再行摘下,把太老与太嫩的茶叶都废弃不用,只留下壮实的叶子,慢慢地烘制而成。”

张玉朗道:“为什么要连根拔起?”

妙真道:“为的是要它先干,然后侵入胭脂水,待其饱吸之后,精华全部凝聚叶上,去其老者,以其迟暮,弃其嫩者,以其生涩,所选取者,为承受雨露最为丰盛之壮健者,也是十株茶树中精华之所聚,才制得这么大半筒,正因为太费神费事,而且又太抑天和,所以我只制了这一次……”

张玉朗道:“在茶言茶,我只有四个字的评语,那就是走火入魔了。”

妙真笑道:“这我承认,本来就是一个邪方,但是姑妄一试,却也是值得的。”

张玉朗道:“但不知妙在何处?”

妙真叹道:“这个贫道却不知道了,一共试过十个人,居然言人人殊,人人皆云妙,妙处各不同。”

谭意哥笑道:“有这样的事,我倒是要品一下。”

妙真一笑道:“少时二位不妨将本身的感受写在纸上,然后相互一对照,看是否雷同,就知端的了。”

张玉朗笑道:“这个倒很有意思。”

此时炉水已沸,妙真把两口白玉瓷盅,先用滚水烫过,然后拈起一小撮茶叶放进盅里,提起水壶,细心地将水注入到八分的时候,把盖子盖上,把茶汁立刻逼出倾掉,然后再度注入沸水,闷了片刻,才双手捧了,分放在他们面前,笑吟吟道:“神女生涯原是梦,为承雨露会襄王,莫道湘女偏多情,由来别离最断肠。”

诗并不见佳,但是信口吟来,而且她脸上所带的淡淡的哀怨,以及那九转低回的声音,却使人听着呆了。

谭意哥接过了茶,在她的眸子里读出了那一份似有若无的情意,不禁怦然心动,居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儿之身而认为是个男儿了,无意间邂逅了一个美丽而渴望慰藉的少妇,忍不住就想抱她一抱。

直到茶盅上传来的热度烫到它的手时,她才惊觉过来,连忙收回了眼神,瞥见涨玉朗在向她微笑,没来由的心叉上上直跳,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毕竟是太嫩了,很轻易的就受到了人家的迷惑。

由此推想出去,她不禁佩服起张玉朗了。

到底是行过万里路的人,见多识广,经验多,定力高,他还是个男的,居然表现得如此自然,若无其事,难道这是他练过武功的关系吗?

想着她又不禁佩服起妙真来了。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把女人的魅力施展于无形,举止既不轻浮,言词落落大方,却表现了最动人的情态,艳入骨里,却不是他人在短时间内所能揣摩效效的,因为这些内媚的魅力,断然不是一天一夕所能培致的,那是一种由钻研而至体会的最高境界。

有着张玉朗在旁监视与比较,谭意哥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浅浅地呷了一口,但觉甜香沁人,不禁连连咂舌道:“妙!妙!太妙了!”

妙真笑道:“伊公子且慢言妙,等这一盅喝完了,再把你体会到的妙处写下来,跟张公子的对照一下。”

谭意哥觉得很有意思,遂慢慢地把盅中的茶喝了一半,水月接过去又为她注满,递过来给她时,用手指在她手心轻轻地搔了一下。

可是谭意哥这时候,对这小女郎已经全无逗趣的意思,她的眼睛又凝注在妙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