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死生何足论(第4/7页)

秦渐辛心中大喜,他早从石洞秘本中得知一字慧剑门有这门剑芒绝学,出言相激,原本就是要章士衡使出此招,脸上却佯作大惊失色之状,闪身避开。章士衡面露狞笑,汗水却涔涔而下,催动内力,那青芒瞬时暴盛,反手一剑又向秦渐辛刺到。他若是手持三尺长剑,使出这剑芒绝学,原本是不易抵挡。但他这时手中不过半截断剑,纵有剑芒,却也不难趋避闪躲,自是伤不到秦渐辛。秦渐辛觑得分明,闪躲趋避之时,故意行险,均只教那剑芒以数寸之差不能及己。

这剑芒最耗真力,堪堪刺到第五剑,剑芒光华已减,渐显衰弱之兆。章士衡奋力催动,剑芒又涨,但一剑刺出,剑芒便即衰减几分。眼见章士衡出手越来越慢,剑芒也是越来越弱,已只剩得不到寸许。秦渐辛心知章士衡已是强弩之末,一声长笑,左手施展“六爻擒拿手”,轻轻巧巧已将章士衡手中断剑夺下,右掌却已按在章士衡胸口。章士衡眼中显出恐惧之色,大声尖叫,脸上汗水和着灰尘,肌肉扭曲,瞧来狰狞之极。秦渐辛掌力正待吐出,忽然心中一软,留劲不发,笑道:“这是第五十一招。你已接了我五十招了,我说话算数,便饶你性命。”

章士衡颓然坐倒,目光呆滞,神气涣散。他身为一字慧剑门掌门,如此惨败在一个少年手下,而且对方还显得颇为轻松,霎时间,只觉万念俱灰,全身脱力,软软倒在地上,竟然站不起身来。秦渐辛笑道:“你还不走?等方教主回来,你可走不成了。”话音刚落,方腊的声音已远远传来:“小娃儿,我已经回来啦。”

秦渐辛更不回头,说道:“方教主,三年不见,你可变聪明了许多。我本来猜你会从南面而来,不想竟是西边。”方腊来得好快,秦渐辛一句话说完,他已站在数丈之外,笑眯眯的道:“小娃儿几年不见,居然学了这么一身不坏的武功。却是跟谁学的啊?”秦渐辛笑道:“我若说是从《河洛天书》中学来的,你信不信?”

方腊道:“我正奇怪,那班狗崽子莫名其妙找上我,不知为了甚么。原来却是为了那劳什子的《河洛天书》。哈哈,这一百多年中,也不知道多少人上了那班贼道士的大当。再多这么十几个,那也没什么。”秦渐辛奇道:“人人都想要那本书,方教主难道竟然不屑一顾?”方腊道:“天师派若是当真有这本书,那董玄容怎会如此不济?那班狗崽子利令智昏,也不想想,便算是我当真去天师派抢了那本书,天师派又怎会让他们来分一杯羹?”

秦渐辛道:“原来方教主早就知道是天师派故意栽赃,怎不告诉他们?”方腊不答,却向地上章士衡瞧了一眼,说道:“你猜猜,我怎么处置这长胡子。”秦渐辛笑道:“方教主想斩草除根么?呵呵,其器小焉,其器小焉。”方腊双眉一轩,忽然笑起来,说道:“你在激我么?呵呵,我便不杀他又如何。这人武功智慧都平常得紧,连你都斗不过,又怎在我方腊眼下?”随手抓起章士衡,远远掷出,喝道:“给我滚得远远的。”章士衡如梦方醒,爬起身来,向南狂奔,竟不敢回头瞧上一眼。

秦渐辛俟章士衡走远,这才道:“原来方教主不杀他,只是因为他武功和你差得太远。若是他武功好一点,方教主多半便不敢饶他了。”方腊笑道:“你这娃儿,隔了这几年,还是这等臭脾气。只是爱和我斗气。这口舌之争,我是甘拜下风的。你岂不知道我是不想让他听见我们说话?小娃儿,你这几年如何啊?”

秦渐辛久不与人斗口,好容易见到方腊,便如老饕遇上美食一般,正要大逞唇枪舌剑,忽然听到方腊问得这句,胸中一阵温暖,心道:“方教主不问我《河洛天书》,却问我这几年如何。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人对我关切。”一句刻薄之语才到嘴边,却又咽下,说道:“这几年给人关在一个山洞里面坐牢,前几天才逃出来。”说到山洞,自然而然想起张素妍,心中一酸,不愿多提往事,又道:“方教主,你明知他们冤枉你,怎不分辩?”

方腊道:“这世上许多事,旁人一旦冤枉了你,你再怎么分辩也是无用的。何况,他们冤枉我杀了张虚靖,我是求之不得,又何必去分辩?”秦渐辛奇道:“求之不得?”方腊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跟你说了也无妨。不过我却要你自己猜猜,看你这三年中,是变聪明了呢,还是变笨了。”

秦渐辛微一思索,说道:“是了,张天师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若是死在方教主手里,那可是方教主大大露脸之事。不但不须分辩,最好是大肆宣扬一番才好。”方腊冷笑道:“你道我是那种欺世盗名之辈么?不过我本来就瞧张虚靖那老骗子不太顺眼,若不是头几年旧伤未愈,功力打了折扣,早就上龙虎山去撕开他的老虎皮了。我既有杀他之心,那么旁人把他的性命算在我头上,又何必分辩?”

秦渐辛想起陈谈所言,心道:“方教主这般骄傲托大,明明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偏要自己揽上身,实是取祸之道。”明知自己决计劝不动方腊,只得说道:“方教主怎会在这里?”方腊傲然一笑,说道:“我原是要上龙虎山去找那老骗子,要世人都知道什么《河洛天书》不过是一个大大的骗局。不料才到这里,便遇上这群狗崽子。”秦渐辛奇道:“方教主怎断定《河洛天书》乃是骗局?”

方腊道:“这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天师派说什么百余年前得自奇兽腹中,世上可有畜生肚子里长书的道理么?若说是牛黄马宝倒还在情理之中。我料想百余年前那代天师,定是得了什么奇兽的内丹,以至功力大进,纵横天下。却生怕后人难保令名,这才杜撰了什么天书的鬼话,要武林中人人对天师派心存畏惧。”

秦渐辛道:“那也未必尽然,虚靖天师的威名可不是假的罢?”方腊冷笑道:“人人只知张虚靖武功盖世,可听说张虚靖和什么人交过手没有?江湖中盛传当年我败在张虚靖手下,其实当年老夫兵败,乃是被教中叛徒偷袭在先,为天师派四名玄字辈弟子加上十余名大内高手围攻在后。我一生之中,从来就没见过那张虚靖。只是当年围攻我之人,大半已被我当场格毙,现下还在世上的,就只一个董玄容了。死无对证,我自也不能分辩。”

秦渐辛正待接口,忽然想到:“方教主尚未至龙虎山,天师派便纠集各派精英在此截杀,已然甚是奇怪。如青海派云鹄道人离此万里之遥,更是须一月之前便得知方教主行踪,方来得及邀约。天师派怎对方教主行踪如此清楚?”正在凝神思索其中缘故,方腊忽然凌空一指点来,正中他胸口“紫宫穴”。秦渐辛猝不及防,立时软倒,惊道:“方教主!”却见方腊又是一指点向自己昏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