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6/12页)

“等等,等等,我忘记了。我得……”我说,无力地拉拽了他的衬衫。

“天哪,詹米舅舅,你看这个!”

詹米抱着我转过身。小伊恩正站在那个地洞的出口,拿着那个头骨,许多树根吊在他的四周。

我感觉到詹米在看到那个头骨时收紧了肌肉。“天哪,外乡人,那是什么?”

“你是说那是谁吧?”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是个好人。别让洛洛闻他,他会不喜欢的。”洛洛正特别专注地嗅着那个头骨,好奇地扩张着潮湿的黑色鼻孔。

詹米低头端详着我的脸,稍微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你没事吗,外乡人?”

“有事,”我说,尽管随着我逐渐醒来,我的神志也在恢复,“我又冷又饿,你有没有刚好带些早餐啊?”我渴望地问道,“我能吃掉一整盘鸡蛋。”

“没有,我没时间去带吃的,但我带了点白兰地。”他说着,把我放下来,然后伸手到毛皮袋里摸索。“给你,外乡人,喝点对你有好处。”他扬起一边眉毛补充道,“你可以给我讲讲你到底怎么走到这个荒山野岭来的吗?”我瘫坐在一块石头上,感激地小口喝着白兰地。我握着酒瓶的双手在颤抖,但是在深琥珀色的酒水直接穿过我的胃壁进入我的血液时,我的颤抖逐渐缓和下来了。

詹米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外乡人?”他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一整夜。昨天中午之前就在这里了,那匹该死的马——我觉得它的名字是犹大——把我从上面那个岩架上面扔了下来。”我说,然后又颤抖了起来。

我朝那个岩架点了点头。用荒山野岭来形容这个地方很合适,我心想。这应该是山中上千个无名山坳中的一个。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要不是我又冷又头晕,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道,“是穆勒家有人跟着我?还是……别告诉我那匹该死的马带你们来的,就像听话的母马那样?”

“舅妈,那匹马被阉过的,”伊恩责怪地说,“不是母马。我们没有看到你的马。是洛洛带我们找到你的。”他骄傲地朝洛洛眉开眼笑,但是洛洛却毫无表情,显得很庄严,似乎这种事情对它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但是你们要是没有看到那匹马,”我迷惑地说,“你们又怎么知道我离开了穆勒家?洛洛又怎么……”我看到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于是停了下来。伊恩稍微耸肩,然后屈从于詹米,点了点头。詹米蹲坐到我旁边的地上,然后拉起我的裙摆,用温暖的大手握住我赤裸的双脚。

“你的脚冻僵了,外乡人,”他轻声说,“你把鞋丢在哪里了?”

“就在那里,”我说,朝那棵倒下的大树点了点头,“它们肯定还在那里。我把它们脱下来过河,然后放在地上,但是后来太黑找不到了。”

“它们没在那里,舅妈。”伊恩说。他的声音很奇怪,所以我抬头惊讶地看了看他。他仍然拿着那个头骨,小心翼翼地翻转着它。

“没有,没有在那里。”詹米低头搓着我的双脚,我能够看到晨光在他的红褐色头发上闪亮。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蓬乱得就像他才起床一样。

“我昨晚在床上睡觉,”他回应我的想法说,“洛洛突然发狂起来。”他没有抬头,而是用下巴指了指洛洛,“不停地嚎叫,用身体撞门,就好像魔鬼在外面一样。”

“我吼它,想揪住它的脖颈,让它安静下来,”伊恩插话说,“但是不管我怎么做,它就是不安静。”

“是的,它不停地叫,口水都从嘴里飞了出来,然后我以为它真的疯了。我害怕它伤害我们,所以让伊恩把门打开,让它出去。”詹米又蹲坐到脚踝上,皱眉看着我的脚,然后抹掉我脚背上的一片枯叶。

“呃,那是魔鬼在外面吗?”我不严肃地问道。

詹米摇了摇头。“我们搜索了空地,从牲畜圈一直搜到泉水边,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发现了它们。”他伸手到毛皮袋里,掏出了我的那双鞋。他面无表情,抬头看着我的脸。

“它们就排着放在门阶上。”

我感到毛骨悚然。我端起酒瓶,喝干了剩下的白兰地。

“洛洛就像猎狗那样叫着跑走了,”伊恩急切地继续讲述,“但是很快又回来,开始嗅你的鞋,然后哭了起来。”

“当时感觉就像是我自己在哭,是吧?”詹米的嘴角稍微上扬,但是我能够看到他的双眼里仍然充满了恐惧。

我吞了口唾液,尽管我喝了白兰地,但是嘴巴却干得讲不出话。

詹米把那双鞋给我穿上。它们潮乎乎的,但是还有少许他身体的温暖。

“我当时真的觉得你可能死了,灰姑娘。”他轻声地说,低头掩藏着表情。

伊恩没有注意到,又继续热情地讲那个故事。

“我这条聪明的小狗像闻到兔子那样冲了出去,我们就抓起披肩跟上了它,只停下来从壁炉里拉出一根木柴当火把,然后再把火给闷熄。它让我们追得好辛苦,是吧,好家伙?”他亲昵而且骄傲地揉了揉洛洛的耳朵,“然后我们就在这里找到你了。”

喝了白兰地过后,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我的神志也被温暖而甜蜜的毯子裹住,但是我还足够清醒,知道洛洛之所以能够寻路找到我……肯定是有人之前穿着我的鞋走了那条路。

这个时候我恢复了少许嗓音,设法不那么沙哑地说话了。“你们在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我问道。

“没有,舅妈,”伊恩突然冷静地说,“你看到什么了吗?”

詹米抬起头,我能看到担忧和疲倦挖空了他的脸庞,让他宽大的颧骨在皮肤下面很明显。熬过漫漫长夜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

“是的,”我说,“不过我晚些再给你们讲。现在,我这个灰姑娘已经变回原形了。我们回家吧。”

* * *

詹米带来了马匹,但是因为没有路,所以不能把它们牵下来。我们不得不沿着涨水的小溪行进,穿过被浅水淹没的低洼地,然后费力地爬上一个满是岩石的斜坡,去到拴着马的岩架上。经受磨难过后,我的双腿沉重,虚弱无力,爬坡的途中我算是个麻烦,但是詹米和伊恩沉着应对,推我翻过障碍物,像递送笨重的大包裹那样把我递来递去。

我们停下来休息时,詹米把酒瓶递到我的唇边,我无力地说:“你不应该给体温过低的人喝烈酒的。”

“不管你有什么痛苦,肚子里有酒就会感觉好些。”他说。我仍然因为雨水而浑身冰冷,但是他的脸颊却因为爬坡而红润。“而且,”他用披肩擦了擦额头补充道,“如果你晕倒了,那么扛着你走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天哪,现在带着你就像从沼泽里把牛犊拉出来一样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