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巨蛇现身(第5/7页)

“不远,就在那边。看,你可以看到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我说,指了指那片栗子树丛。

他没有等我领路,而是以坚定的速度再次出发,急着要弄掉那些蚂蟥。

我快速跟着他,不想他在我之前到达小木屋。我心中充满了令人特别不安的感情:在最顶层的是我对詹米的担心,往下是我对约翰·格雷的愤怒,再往下是强烈的好奇心;在最底部,低得可以假装它不存在的,是我对女儿的强烈渴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她的面容。

詹米和约翰勋爵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詹米站起来,朝树林这边看。他有时间做好准备,在他朝我转身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威廉身上扫过。

“噢。克莱尔。这么说,你找到另外那位客人了。我已经派伊恩去找你了。你应该还记得约翰勋爵吧?”

“怎么会不记得?”我说,朝勋爵大人特别灿烂地微笑。他嘴角微微抽动,但面无表情地朝我这边深深地鞠了个躬。骑马赶了几天路,而且还露宿在树林里,怎么他的穿着打扮还能这么漂亮呢?

“您好,弗雷泽夫人。”他看了看威廉,看到他赤裸着双脚,于是稍微皱起了眉头。“请允许我介绍我的继子——埃尔斯米尔伯爵九世。威廉,我看你已经认识了我们和蔼的女主人,那过来问候我们的男主人弗雷泽上尉。”

威廉正不停地换脚摇摆着,几乎踮脚跳了起来。但是,在约翰勋爵的催促下,他朝詹米那边快速地鞠了个躬。

“向您请安,上尉。”他说,然后痛苦地看了看我,显然他只意识到那些蚂蟥此时此刻还在吸他的血。

“你们先聊。”我礼貌地说道,然后拉住威廉的胳膊,带他走进小木屋,然后在两个惊讶的面容前结实地关上门。威廉立即坐到我指的那个凳子上,然后伸出了颤抖的双腿。

“快!”他说,“噢,快点!”

屋里没有细盐,我掏出挖掘用的刀,粗鲁而匆忙地从盐砖上切下一块,扔到研钵里,然后用研杵迅速捣了几下,把它捣碎成颗粒。我用手指搓细那些颗粒,在每条蚂蟥上面撒了厚厚的一层。

“对那些可怜的老蚂蟥来说,这招太狠了,但是这样做很管用。”看见第一条蚂蟥慢慢卷成一团,我说。那条蚂蟥松开吸盘,从威廉的腿上掉下去。其他的蚂蟥也同样掉了下去,在地上痛苦、缓慢地扭动。

我捡起那些微小的蚂蟥躯体,把它们扔到火里,然后跪到威廉前面,得体地低着头,等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来,让我帮你处理伤口。”几丝血液沿着他的双腿流下去,我用干净的布把它们擦掉,然后用醋和贯叶连翘清洗微小的伤口,把血止住。

我擦干他的小腿肚,他发出了深沉而战栗的叹息声,表示解脱了。“我害怕的不是血,”他用逞能的语气说,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害怕的就是血,“我害怕的就是那种恶心的动物。”

“恶心的小东西。”我同意道。我站起来,拿来干净的布,在水里浸湿,然后不动感情地擦洗了他那张脏兮兮的脸。然后,我没有询问,便拿起我的梳子,开始梳理他缠绕着的头发。这种亲切的行为让他显得特别惊讶,但是除了刚开始时后背有些僵硬以外,他并没有抗议。在我开始整理他的头发时,他又发出了低声的叹息,让双肩向下放松了一点。

他的皮肤有种令人舒适的温度,在我整理他那栗色的柔软发丝时,我的因为溪水而仍然冰冷的手指,舒适地暖和起来。他的头发很浓密,有些卷曲。他的头顶上有个精致的发旋,让我看着有些眩晕。詹米的头顶上也有一个同样的发旋。

“我的丝带掉了。”他说着,心不在焉地往四周看,似乎有人会从橱柜或墨水池中冒出来一样。

“没事,我借一条给你。”我给他编好发辫,然后用一条黄丝带扎起来。在这样做时,我感觉到一种我是在保护他的奇怪感觉。

我在几年前才知道他的存在,即便当时我想到了他,我的感受也只是一种带有些许愤恨的好奇。但是,现在某种东西——无论是他与我亲生孩子的相似,与詹米的相似,抑或只是我以某种不重要的方式照料了他——让我奇怪地感觉到对他几乎独有的关爱。

我能够听到外面的低沉说话声。突然传来大笑声,我对约翰·格雷的厌烦又猛烈地涌回来了。他怎么敢将詹米和威廉都置于危险境地?而且他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个该死的家伙会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明显与他身份不相匹配的荒野里?

门开了,詹米把头探了进来。

“你们没事吧?”他问道。他的目光停留在威廉身上,脸上露出礼貌的关心表情,但是我看到他的手在门槛上紧紧地捏着,他腿上和肩膀上都露出了紧绷的线条。他紧张得就像竖琴,如果我触碰他,他或许会发出低沉的弦音。

“很好,”我开心地说,“约翰勋爵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把水壶烧上泡茶,然后——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最后一条面包。我本来打算把它留着做第二轮青霉素实验的。因为情况突然,我把最后一瓶白兰地也拿了出来。然后我把果酱瓶放在桌上,解释说黄油不幸正被那头猪守着。

“猪?”威廉迷惑地说道。

“食物储藏室里。”我说道,朝关着的那扇门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把……”他开口说道,然后突然坐直,闭上了嘴,显然是被端着茶杯开心微笑着的继父在桌下踢了一脚。

“很感谢你接待我们,弗雷泽夫人。”约翰勋爵打断道,警告地看了他的继子一眼,“很抱歉我们突然来访,希望没有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完全没有。”我说道,心想晚上安顿他们在哪里睡觉。想来威廉可以和伊恩去棚屋,这不会比他最近的风餐露宿差。但是,想到我要与詹米同床过夜,而约翰勋爵则睡在相距不到一米的带脚轮矮床上……

带着往常那种对饭点的本能敏感,伊恩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出现了。詹米给他介绍了客人,复杂地解释了许多,然后伊恩和客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相互鞠躬,打翻了茶壶。

将这次小灾难作为借口,我派伊恩带威廉去看看树林和溪流的美景,同时让他们带上一包果酱三明治和一瓶苹果汁作为食物。然后,没有他们在场碍手碍脚后,我往杯子里倒满白兰地,再次坐下,眯起一只眼睛盯着约翰·格雷。“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的浅蓝色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然后放低他那特别长的睫毛,从容不迫地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