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〇胜回上 狐龙贻化石丶大解脱 返八行珠八行传十世 信隆宗盈古江逢孝嗣 政木大全辩论引和汉(第2/3页)

孝嗣怃然礼拜,稍过片刻他开口道:“昔日的上总介广常是本国的次官,是拥有两万骑的大将。然而被斩首国亡,子孙断绝,至今前来观看者,只能见到半截的五轮塔,不是十分可悲吗?世间相将在其有权有势之时,门前是车水马龙。倘若离职则门前冷落,可张网捉雀。谁能避免这荣枯得失之理?”信隆、宗盈、通丰听了也都一同嗟叹。来至寺院的殿门,执事僧急忙出来迎接,让至客室,孝嗣是主客,坐在上座,宗盈和信隆在其左右,通丰坐在下座。看茶之礼毕,住持出来与之相见。当下江田宗盈向住持引见了孝嗣,并说了化石之事。孝嗣便对住持道:“方才在此寺门前天降狐龙化石,是表示与我有关系的白狐寿终。”他便接着说了政木老狐之事。它为了报答受孝嗣母之旧恩,于前年夏天在前面的山冈用妖术救了孝嗣无辜的死刑。当日它的功德圆满,变成狐龙从不忍池升天,已有三年,今在此国见到了它的寿终。他说完后接着说:“这件奇事除我之外,当时犬江亲兵卫也曾亲眼见过,狐龙的预言果然不差,不是一件大奇事吗?”宾主听了他的详细叙述,都一致称奇。

当下孝嗣又说:“关于此事我有个请求。想把这块狐龙化石埋葬在此寺,并筑个冢,费用待我回到大田木城后,一定送来。”住持听了说:“此事贫僧明白,但是此寺有上总介广常的五轮石塔。昔日在近卫院天皇时,妖狐变做宫中的玉藻夫人,烦扰天皇,于是便下诏请天文博士(1) 加茂泰亲除妖。妖狐抵挡不住,逃至下野的奈须野藏了起来。于是又诏三浦义明、上总介广常、千叶介常胤等去奈须野猎狐。那妖狐被广常用箭射死,化做一块毒石。世间称之为杀生石。彼此虽然不同,但是将政木狐的化石埋葬在此寺,广常的亡灵一定会感到不安。将如何是好?”孝嗣听了说:“长老之言差矣。那九尾妖狐玉藻夫人的小说,是稗官者流模仿最近由明船带来的《封神演义》之新作。本来并无其事,然而载于最近出现的《下学集》中。

另外在能乐的谣曲中有剧名为《杀生石》之作。当今的世俗好奇,听到传说就认为有此故事。那奈须野的毒石乃砒霜、信石之类,纯属附会。即使有此事,那玉藻乃妖物到处害人,而政木狐是仙狐。它对世上有功。广常怎会不知此理?他如果有灵决不会厌恶。长老请放心。”听他这一解释,住持搔着头说:“贫僧学疏才浅,一时失言,请大人海涵。”宗盈忙把话拉过去说:“政木大人说得极是。长老也是出家人的本性,不掩饰错误,乃人之所不及,都令人钦佩。把那化石拉进来埋上,所用的民夫,由卑职吩咐庄客们妥善处理。”住持和孝嗣听了都很高兴,赶忙称谢,谈妥后住持便告辞退下。

登时执事僧又吩咐沙弥看茶献果,信隆很钦佩孝嗣之才,他问道:“大全大人虽然年轻,但对玉藻狐这类事,谈论起来就是老儒亦莫能及。狐龙之事一定有出处,但不知载于何书?望乞示教。”孝嗣道:“有关狐龙之事,日前犬江亲兵卫曾发现它的出处,据说出自《奇事记》。按此事载于《渊鉴类函·狐部》,原以为是无稽之谈,今可解此疑。”信隆听了点头道:“确实该多看书,若无如此博识之教,谁能知道狐龙之出处?实令人高兴。然而关于狐龙升天之事,尚有所不解。曾闻义实老侯爷在年少时,于结城陷落之日想逃往安房,在相模的三浦海边找船,曾见到白龙突然从海中升起登上天空。龙乃鳞虫之君,其德比做王者。源氏素有金德,色以白者为贵。因此义实主君,至安房后不久,便为神余举义旗,斩杀了逆臣山下定包,讨灭满吕、安西,并吞了安房四郡,进而征服上总,有贤君之名。其子义成主君更是青出于蓝,声望益高,遂使上总人无不臣服,并平定了下总半国,如不是施行善政,百姓怎能把他看作是尧舜?国主确是一位仁义善良之君,如今诸侯虽多,但与他不能比拟。何况更有许多如八犬士和你这样英勇的良臣。再想到又有那白龙之瑞,因此能取代足利氏为天下之连帅者,非里见氏莫属。可是不然,竟只领有东南一隅偏小的安房、上总,此外除下总的半国再无地可增。

去冬战胜了两位管领,偶然得了敌方的三四个城,和好后又还了回去,岂非如俗语所说干完了也不过得三百文,徒劳而无功吗?如此则是吉兆难指望,仁义也无用。未知仁兄对此有何高见?”孝嗣听了他的这一番宏论,莞尔笑道:“不,我不那样认为。有关那白龙之事,孝嗣也曾听说过。那时泷田的老国主只见到龙腹,未看到龙头。因此老侯爷父子虽是仁义贤明之君,然而德政不能施于全国,却是得到如八犬士这样贤良心腹之臣的吉兆。另外那时随行的两个家臣杉仓氏元、堀内贞行,只见到龙尾,乃是其子子孙孙都是本家的家老之兆也未可知。因此虽是贤君又有贤臣,但只能有偏小之国,而不能成连帅掌握兵马大权,此事在和汉都屡见不鲜,这便是天命。

试以唐山汉末三国之成败为例,那昭烈帝〔刘备,字玄德〕 乃贤君,当时虽有十八国诸侯,但其仁义忠信无人能及。同时又有诸葛亮、庞统、法正、费祎、蒋琬、马良、姜维等贤良忠义之臣辅佐;另外如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那样的五虎将也颇不少。然而未能讨灭吴、魏,再兴汉室,而只有巴蜀的偏小之地,仅称帝号。这便是天命,非人力之所能及。后主刘禅不肖,宠信佞人黄皓,父子才两世四十多年便国亡。初,昭烈入蜀时,成都有火井,自是火渐旺,所以汉有火德,色以赤为贵。据说此乃昭烈续汉位之吉兆。乃至称帝号之后,那火井的火焰愈烈,从不间断。待昭烈帝崩,诸葛武侯薨之后,火则渐衰,后随自灭。因此那个火井对昭烈虽是吉兆,而对后主却是凶兆。还有曹操和曹丕乃是汉贼。当曹丕逼汉献帝并篡其位时,从魏王宫前的露井,飞出黄龙升天。魏有土德,色以黄为贵。人们认为此乃曹丕受汉帝之禅,即大位之吉兆,故年号称做黄初。然而实是篡夺,岂是受禅?曹丕就如同将人绑上剥取其衣,却说我受了那人赠衣之惠。天神地祇怎能不知顺逆之理,只是为媚其势而降吉祥呢?纵然有其事,也不过是偶然的巧合,并非吉兆。顺逆邪正虽有差别,但魏也仅晚于蜀汉一年便被司马氏篡夺,也仅四十多年便亡国。由是观之,以成败论人者是不知天命啊。另外不修德政,只靠吉兆以自许,则将成为世人之笑柄。请恕某冒昧,老国主所见的那白龙之兆,和国主所施之善政,并非为了屠城略地,扩大自己之封疆,而是以为民父母之心,安邦治国而已。人不知分便贪而无厌。贪而无厌,则祸害必接踵而来。我君乃房总两国之主,即使不增加领地,也能使良将之名流芳后世,子孙长久,这便是仁义善政之大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