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 三重罐醒里见侯 一首级误南弥六(第2/4页)

却说南弥六在做今晚去上总的准备,先去市上买了一把匕首,他心想:“如果因宿愿不成而丧命的话,那么我的心愿便落了空,人们一定以为我开了小差儿。不如留下几个字。”便写下了想去刺杀素藤的宿愿,藏在砚台盒底下。他准备停当,便带着长刀,把腹甲包起来背着,于黄昏时由城的正门出去,奔赴长须贺。去到申明亭一看,果然鸢野户郎六已被斩首,首级挂在臭椿树上。天刚刚黑,因为还有乞丐看着,所以他没有动手,在那里一直徘徊到深夜子时二刻,乞丐们才离开到窝棚去了。南弥六便悄悄走上前去,将首级轻轻卸下来,急忙用准备的包袱皮包好带在腰间。还没走出多远,突然从岔路上跑出来个人,南弥六心下一惊,借着星光仔细一看,是个奇怪的尼姑,腋下挟着个美丽的少女,用手巾堵着嘴。当下南弥六心想:“这个家伙不像出家人,一定是个拐骗犯,劫来了良家的少女。不能让她跑了。”他按捺不住任侠的豪气,前去拦住说:“你这个歹徒休走。”他抓住她的肩头想把她拉过来。那尼姑毫不惊慌地将他甩开后,立即以熟练的一拳出其不意地打在南弥六的肋骨上。他惨叫了一声,一个趔趄坐在地下仰面倒下了。这时一个乞丐挟着防身棒,跟在南弥六的身后,见到方才那个尼姑的光景,虽然有些胆怯,但是他仍举起手里的棍,“呀”的一声劈了过去。那尼姑回头一看,口中念起咒语,乞丐拿着棍一个筋斗栽出一丈多远仰面跌倒了。那尼姑始终紧紧挟着那个少女,一点儿也没撒手,只用右手对付这两个人。她拔出腰间带着的戒刀,想上去结果南弥六的性命。说来也怪,这时一位神女坐在一只大狗的背上,从富山那边突然出现,疾如飞箭,从云彩中飘飘然落在那个尼姑的眼前。那尼姑吓得“哎呀!”地惊叫一声,不得已挥舞戒刀向神女砍去。说时迟那时快,神女用右脚踢了那尼姑的前胸一脚,使她当即受到了神罚。那尼姑惊叫了一声,把挟着的少女放开,仰面栽倒。神女立即将那少女放在狗背上又驾着祥云腾空而去,霎时就隐身不知去向了。这时南弥六和那乞丐都恢复了知觉,见那神女显圣的奇迹,都吓得缩作一团,仰面目送了片刻。那尼姑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如云消雾散一般不见踪影。那个乞丐借着星光见南弥六还没有走,拿着棒子跑过去还想打他。南弥六连续躲过两三棒,趁他打空了时,就势飞起一脚,踢得那乞丐叫了一声,不知死活地滚出很远,南弥六连头都没回,便信步走开了。这时打过了丑时的钟声,夏夜已深,很快即将天明,百十来里的路程,但是他路熟并不觉得遥远,直奔上总而去。

这且不提,再说素藤因靠妙椿妖术的帮助,骗过了敌军的主帅清澄等,接回了日前被俘的愿八和狼之介,非常高兴。他说:“我们要一鼓作气,进攻殿台,杀死清澄。请仙姑上阵,还用那狂风将敌兵们吹得喘不过气来。”妙椿听了制止道:“切莫着急,那并非上策,我所起的狂风对野战有利,而对进攻驻屯之敌则效果不大。因为殿台地势高,敌人居高临下,可放箭和掷石,这对他们有利而对我方不利。更何况那里有三社的明神,特别正八幡神社是源家的宗祖神,我难以施展法术。清澄愚蠢中了我们的计,为夺回那两个俘虏,一定在盛怒之下领兵来攻。那时我再起狂风,乘其混乱之际攻之,将全歼而无一漏网。将进攻的敌军击溃后,就势很容易攻进稻村。”素藤对她所说的很佩服,便没有出兵。他马上把砺时愿八和奥利狼之介找来,问敌营的虚实。他们二人叩谢了再生之恩后答道:“清澄虽然兵力不多,但士兵听命,用起来亲如手足。更何况又有高宗、逸友等勇将,不可小看了敌人。”素藤听了点头道:“那就待他们进攻时,在途中击之。要派细作去打探敌人的动静。”他做好了准备,可是清澄并不来攻,城内外暂且相安无事。所以素藤便朝夕待在后堂。小人得暇便痴心妄想欲火炽烈,在无从发泄时,便在戏语中窃窃对妙椿说:“这样说好似对您有些薄情,日前由于您用法术将犬江亲兵卫撵走,我才又得以重据此城,但与里见势均力敌,尚未得见滨路公主。如能由您施展妙术将她掠来,达到我的愿望,您是正室,她是侧室,将比左右手持金与玉还其乐无穷。然而难以达到这个目的,不知是何因果?”他这样地抱怨,妙椿安慰他说:“你言之有理,我怎能和世俗的女子一样吃醋呢?我并非不想把那个女子掠来满足你的欲望,但从开战的那一天起,就大敌当前每日军务繁忙无暇顾及,所以搁置到如今。现在敌人不会来进攻,今晚就去稻村,明日清晨将她带来,你就准备好洞房等着吧。”她夸夸其谈地说得很轻松,去时连个招呼也未打。妙椿从黄昏时便忽然不见了,素藤说:“果然言而有信。”他抱着莫大希望在等待天明,可是到了次日妙椿还没回来。他心想,是否因为据说在那滨路公主的卧房下埋着犬江的宝珠而未能得手?也不便问别人,所以心里忐忑不安。这时已经到了未时下刻,奥利本膳手下一个把守后门的士兵向他报告说拾到了箭书,所以本膳便拿着那支箭来禀报素藤。素藤很惊讶,让本膳把箭书读给他听,那是安西出来介做内应的密书。书云:

昔日在下等曾在安房之富山欲狙击里见义实,不幸被犬江亲兵卫擒拿,长期羁押于狱中;因系世家子孙,义成终于饶了在下等之性命,此次令我等随军出征,故在清澄营中已有数日。然而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乃不忘本之故。在下等只是暂从仇家,岂能忘却多年来所蒙受的城主的洪恩?本想逃脱回归贵城,怎奈寸功未立,谅难得到宽恕。虽立功之心甚切,然而麻吕复五郎重时,于日前之战中为流矢所伤,现存亡未卜,无从商讨。今有盟兄弟名唤荒矶南弥六,他乃有名之侠客,昨日从安房前来,当即与之密议,蒙他慨允相助。故拟于今宵乘清澄熟睡之际刎其首,并以在营寨放火为号。您如见殿台起火,便火速进攻,可望一举尽歼。倘无暇放火,则与南弥六携首级同去参见。可否届时再查验首级?纸短情长言不尽意,余渴望谒见之期。诚惶诚恐,谨呈。

素藤反复听了两三遍说:“虽然听着似乎出来介真想倒戈效忠,不像是假话,但是人心莫测,须与大家商议。”于是将盆作、愿八、碗九郎、沙雁太、麻嘉六、狼之介等以及其他众头领都找来,告知他们箭书之事,以便征询意见。大家半信半疑,虚实难定,议论纷纷。平田张盆作制止大家的议论说:“各位何必如此多疑?先伪装投敌,然后作为内应反戈一击,以放火为号,陷敌人于危境,再以伏兵击之,这种先例在和汉的兵书中甚多。不过,即使安西出来介说以放火为号,也绝不可信。倘若他能携清澄的头颅与南弥六一同脱身,今晚来到此城,就可算作真心归降的证据。可让他们进来验明首级,如果然无误就赶快进兵殿台,对我方十分有利。不仅敌人尚无准备,而且主将惨死后士兵们都惊慌失措,他们就好像围场内的野鸡,会拼命地逃跑,追之可以全歼。有何可疑惑的?”他拍着座席大发宏论,大家都回答说是,无有表示异议者。其中素藤十分高兴,极力赞同他的意见,并钦佩不已。于是他对盆作说:“你之高见甚佳。那么今晚深夜那个出来介和南弥六一同前来叫城门时,问清后让他们进来,便速来报告。拿来的首级经过查验,如确是清澄的,则实乃天赐我也。那时便立即出兵,杀他个片甲不留。要做好准备。”他如此决定后,众人便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