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雪(第2/23页)

希安妮打了个哆嗦。她们会避开这样的命运,只要她们的怀疑被证明是正确的。不,这不是怀疑,这是确定的事情。她们必须是正确的!但即使她们是对的,尤缇芮说的也没错,白塔律法很少会宽容临时变通,也不会支持所谓应急而变。但如果她们是对的,至少可以抵偿她们的这种行为。光明在上,但愿她们是对的吧!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佩维拉一边喝道,一边向尤缇芮挥舞誓言之杖,“她拒绝重新以誓言之杖立誓绝不说不实之言。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拒绝,那肯定不止是因为绿宗愚蠢的骄傲了。当我屏障她的时候,她甚至想用刀刺我!这会是无辜之人做的事吗?会吗?我们为了劝她,嘴都说干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要隐瞒?”

“感谢你们两个把事实说得这么清楚,”赛尔琳冷冷地插话道,“现在回头已经太迟了,尤缇芮,所以我们也许可以继续向前走。如果我是你,佩维拉,我就不会对我知道可以信任的人大喊大叫。毕竟整座白塔里,这样的人只有四个。”

尤缇芮红着脸整了整披肩。佩维拉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她们都是宗派守护者,但在这里控制局面的显然是赛尔琳。希安妮不确定自己应该怎样看待这种状况。几个小时之前,她和佩维拉还是两名共同完成一项危险任务的老朋友,一同做出决断,彼此平等;而现在,她们有了盟军。她应该为有了更多伙伴感到高兴。她们不是在评议会里,不能将宗派守护者的权威用在这样的地方。白塔的层级已经颠覆了,所有那些应该由谁来尊敬谁的细微(或者不那么细微)的差别,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实际上,赛尔琳在初阶生和见习生阶段滞留的时间是另外两人的两倍,但四十年的宗派守护者生涯在当前的评议会里是最久的,这意义重大。希安妮希望赛尔琳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问一下她的判断,而不只是要求她提出建议。当然,这个希望很愚蠢,但它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希安妮脚上。

“兽魔人正把她朝那口煮食锅拖过去,”多欣突然说道,她仿佛咬紧了牙。一阵尖细的哭嚎声从塔琳妮紧闭的牙缝中传了出来,她拼命摇着头,全身都在颤抖。“我……我不知道,如果我能……该死的,让自己……”

“弄醒她!”赛尔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她甚至没有瞥其他人一眼,看看她们是怎么想的。“不要生气了,尤缇芮,做好准备。”

那名灰宗姐妹以傲慢、恼怒的眼神瞪了赛尔琳一眼。但是当多欣放开编织,塔琳妮猛地睁大一双蓝眼睛时,阴极力的光晕立刻包裹住尤缇芮。她一言不发地屏障了倒在懊悔之椅上的那个人。赛尔琳是掌控局势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一根非常尖利的刺。

看样子,塔琳妮已经不需要屏障了,她的面孔如同一副恐惧的面具。她哆嗦着、喘息着,仿佛刚刚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十里。她仍然沉陷在石块柔软的顶部,但没了多欣的导引,石块已经不再紧贴住她的身体了。她用凸出的眼珠盯着天花板,然后又将双眼紧紧闭上,又立刻猛地睁开眼。停留在她眼皮后方的回忆肯定是她绝对不愿去面对的。

佩维拉连走两步,来到懊悔之椅旁,将誓言之杖指向神情错乱的塔琳妮。“立誓放弃你曾经立下的一切誓言,然后重新立下三誓,塔琳妮。”她厉声说道。塔琳妮瑟缩着躲避誓言之杖,仿佛那是一条毒蛇般。赛尔琳朝她俯下身,她立刻又躲向另外一边。

“下一次,塔琳妮,那个煮食锅就是你的归宿。或者你更喜欢魔达奥温柔的照料?”赛尔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和她的声音比起来,她的面容已经算是温柔的。“你将不会在那之前醒过来。如果这样还没有用,你还会经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夏天。”多欣张开嘴,仿佛要表示反对,但赛尔琳的瞪视让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们之中,只有她知道该如何操作懊悔之椅,但在这支队伍里,她的地位像希安妮一样低。塔琳妮继续盯着赛尔琳,泪水充满她的大眼睛。她开始哭泣,肩头剧烈地抖动,无望地流着泪水。她茫然地伸出手,任由佩维拉将誓言之杖塞进她的掌心。佩维拉拥抱了真源,导引一线魂之力进入誓言之杖。塔琳妮用力捉住手腕般粗细的誓言之杖,指节都泛白了。但她只是躺在那里,继续哭泣着。

赛尔琳站直身子,“恐怕还得让她继续睡一会儿了,多欣。”

塔琳妮的泪水汩汩涌出,她用模糊的语音说:“我……发誓放弃……我立下的一切誓言。”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她开始号啕痛哭。

希安妮打了个冷颤,然后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她知道移除一个誓言的痛苦,但一次移除多个誓言会有怎样的感受,她只能去猜测。而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她的眼前。塔琳妮尖叫着,直到再没有丝毫呼吸,当她又能吸进空气时,立刻发出更多的尖叫声。到最后,希安妮怀疑半个白塔的人大概都会被这种尖叫声吸引过来。那名身材高挑的绿宗两仪师抽搐着,甩动着四肢,然后突然弓起身子,只有脚跟和头还顶在懊悔之椅上。她的每一块肌肉绷紧,全身都在剧烈地痉挛着。

痉挛消失了,就像发生时那般突然,塔琳妮全身软倒在懊悔之椅上,如同一名迷路的孩童,只是躺在那里哭泣着。誓言之杖从她无力的手中脱落,掉在灰色石块上。尤缇芮不住地喃喃自语,仿佛正在狂热地祈祷着。多欣一直在悄声说着:“光明啊!”一遍又一遍地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光明啊!光明啊!”

佩维拉捡起誓言之杖,将它重新放进塔琳妮手中,合拢她的手指。在这件事情上,希安妮的这位朋友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现在,立下三誓!”她喝道。

片刻间,塔琳妮仿佛是要拒绝,但她还是缓慢地重复了那三条让她们成为两仪师,将她们变为一个整体的誓言。绝不说不实之言;绝不为人制造武器以杀戮其他人;绝不将至上力当作武器使用,除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护法的生命和其他姐妹的生命。最后,她开始无声地啜泣,打着哆嗦,一言不发。也许是誓言对她造成的压力。立下新誓言时,总会让人感觉不舒服。也许。

佩维拉又让她立下另外那一个誓言。塔琳妮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用绝望的声音说出那句话:“我发誓绝对服从你们五个人。”随后,她只是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正前方,泪水不住地从脸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