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雪(第4/23页)

希安妮说完后,其他人开始讨论这件事。会有这样的讨论是因为赛尔琳本人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决定。尤缇芮坚持要立刻法办泽莱和她的同伙,只有这样做才能不暴露她们和塔琳妮现在的状况。佩维拉则坚持要利用那些叛逆者,虽然她对此的热情也不是很高。她们的矛盾症结在于那些关于红宗和伪龙的可怕故事。多欣似乎是想要绑架白塔中的每一名姐妹,强迫她们全部立下额外的誓言,但另外三个人对此毫无兴趣。

希安妮没有参与讨论,对于现在的处境,她只能做出一种反应——她跑到角落,大声呕吐起来。

伊兰竭尽全力不咬紧牙关。在窗外,又一场风暴扫过凯姆林,彻底遮蔽了正午的阳光,让嵌在这间起居室壁板上的油灯成为这里唯一的光源。猛烈的寒风推撞着拱窗的窗扉,一道道闪电照亮了窗玻璃,雷声震耳欲聋。现在的暴风雪比普通的冬日暴雪更猛烈、更可怕。房里还不算冷,但……伊兰在高大的大理石壁炉前张开手指,让木柴噼啪作响的火焰烘热自己,但她仍然能感觉到刺骨的严寒透过一层层地毯和她最厚实的天鹅绒拖鞋,从石板地面不停地渗透上来。她红白色长袍上的宽厚黑狐皮围领和袖口镶边很漂亮,但伊兰怀疑它们能为她的身体多保存多少热量。伊兰觉得它们就像袖子上的珍珠一样,只剩下装饰的作用。用两仪师的办法阻止寒冷触及她的神智,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寒冷的存在。

奈妮薇在哪里?还有范迪恩呢?烦躁的心绪如同窗外的狂风在她耳边呼啸。她们早就应该在这里了!光明啊!真希望我能学会不需要睡觉就能活着。凭什么只有她们能如此悠闲!不,这不公平。几天前,伊兰刚刚正式宣布继承狮子王座。对她来说,现在任何其他事情都只能放到次要的位置上。但奈妮薇和范迪恩有另外的考量,有她们认为更重要的责任。奈妮薇脑中塞满了与黎恩和女红社制定的各种计划。她们要将全部家人带出霄辰人控制的区域,不让她们落入霄辰人的枷锁。家人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但霄辰人不会像两仪师那样,在经过她们身边时只是起一阵疑心而已。范迪恩似乎仍无法摆脱自己的姐妹横死的阴影,她很少吃东西,也不再给出任何一点建议。现在她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寻找那个杀人犯。虽然她偶尔会以哀痛万分的模样出现在走廊里,但她实际上正秘密地在她们之中搜寻暗黑之友。三天前,伊兰想到此事就会觉得心惊胆颤,但现在,这只是许多危险中的一桩。也许比其他的危险更可怕,但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奈妮薇和范迪恩正在执行非常重要的任务。虽然她们得到艾雯的许可和鼓励,但伊兰仍然希望她们能快一点。这种想法也许有点自私。范迪恩能给她许多很高明的建议,这来自她丰富的阅历和年深日久的研究工作。而奈妮薇多年来对付伊蒙村村议会和妇议团的经验,让她有着犀利的政治智慧。不管奈妮薇怎么否认,这点也是毋庸置疑的。烧了我吧,我现在有一百个问题,其中有一些就是关于这座宫殿的。我需要她们!如果伊兰能做得到,奈妮薇·爱米拉现在就会成为安多新女王的两仪师资政。伊兰需要她所能找到的所有帮助,而且也必须是她能信任的。

伊兰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壁炉的火焰前转过身。十三把花饰简单但雕工精致的高大扶手椅呈马蹄形环绕在壁炉前。荒谬的是,这些椅子之中最尊贵的位置,也就是女王的座位,却在距离炉火最远的地方。规矩就是这样。现在伊兰的背立刻暖和起来,但她的胸前开始感觉冷了。窗外雪花纷飞,电闪雷鸣,在她的脑海中也是一样。要镇定。镇定对一名统治者而言,就像两仪师一样重要。

“一定是那些佣兵,”伊兰说道。她没能将憾恨的情绪从声音中完全隔绝出去。只要她还活着的讯息传出去,从传坎家族领地赶来的军队,将在一个月之内到达。但柏姬泰雇佣的那些人,至少要半年时间才有可能学会在马背上挥舞刀剑。“还有号角狩猎者。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立下了狩猎号角的誓言。”因为天气关系,这两种人大批滞留在凯姆林。凯姆林人都在抱怨现在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狂欢无度,吵闹斗殴,放肆地骚扰那些不想去惹他们的妇女。至少伊兰可以善加利用他们,阻止祸患,而不是引发祸患。伊兰希望自己不要再劝自己相信这种事了。“物价水准很高,但国库可以承担。”国库会承担的,最好来自传坎家族领地的税收快一点送到。

而最让伊兰感到惊讶的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女人,竟然和她有着几乎一样的反应。

戴玲气恼地哼了一声。她墨绿色长裙的高领子上别着一个银色的圆形大领扣,上面雕刻着塔拉文家族的猫头鹰和橡树家徽。那是她唯一佩戴的珠宝,也是对她的家族荣耀的展示。也许这样的展示有些太过耀眼了。塔拉文家族的家主是个骄傲的人,她的金发中掺杂着灰丝,眼角显露出细细的鱼尾纹。但她的面孔坚毅有力,目光冷峻而尖锐。她的思想就如同剃刀般锋利,或者也许就像一把剑。她是个直言口快的女人,从不隐藏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

“佣兵们了解他们的工作,”她不屑地说,“但他们很难控制,伊兰。当你需要像羽毛般的轻抚时,他们却更喜欢用力地抡出铁锤。当你需要铁锤的敲击时,他们却又想悄悄溜走。他们只忠于黄金,没有黄金,就毫无忠诚可言。而且只要更多的黄金,就能买走他们的忠诚。我相信这一次,柏姬泰女士会同意我的看法。”

柏姬泰双臂紧抱胸前,穿着靴子的两只脚张开站立着。她的脸色非常糟糕,就像每一次有人提起她的这个新头衔一样。她们一到凯姆林,伊兰就赐给柏姬泰一块领地,当然,现在那还只是名义上的领地。私底下,柏姬泰不止一次为这件事和她生活中的其他改变发过牢骚。她仍然穿着和以前没两样的天蓝色裤子,宽松的裤腿在脚踝处束起来,不过现在她身上的红色短外衣已经有了一个白色的高领,白色的宽袖口也绣上金色的缎带。她是柏姬泰·塔赫林女士,女王卫兵的大将。她可以随便发牢骚,只要她把所有这些牢骚都保留在私人场合。

“是的。”柏姬泰不情愿地应声道,并且给了戴玲冷冷的一瞥。护法的约缚让柏姬泰能感受到伊兰这整个上午的心情:挫败感、愤怒,还有决心。也许这些情绪中有一部分正是柏姬泰自己心情的反映。自从拥有约缚之后,她们一直对彼此的情绪和其他各方面的相互映照而感到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伊兰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难道只是为了和这个女人的心绪相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