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灭者的回忆 第四十二章 若寒。贺礼(第2/4页)

于是她作出尝试。她本以为会遭到皇家卫士、或者NAVA的阻止,然而任何阻力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职业人一到早上,便乐此不彼地钻入地下列车的通道,如潮水般地乖顺。而慌张站立在人群中的她,像一只孤零的海胆。

“别,别进去!”若寒朝人群喊道,“地下!地下有你想象不到的危险!”“别进去!别坐地铁!”若寒试图劝说人们远离地下列车,然而无人理会这个无所事事的疯子。

“别,别过去!”若寒试图劝阻一名满脸疙瘩的少妇。后者则毫不领情:“不要烦我!”一把将若寒推开,女子跌坐在地,满身尘土。

经年累月的生活习惯已成惯性,而这就是惯性的力量,可以轻易蒙蔽人的眼睛与耳朵。面对这些,女子终于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正当女子一筹莫展之时,一双手向她伸出,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好久不见呐!”是逆风熟悉的声音!

“我险些以为朋友们都抛弃了我。”

“哪至于!”逆风尴尬笑笑,他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自从上次被卫队击溃之后,我们化整为零,决心反击。我担心无谓的牺牲,带着同志们潜伏起来,细心研究火药与枪械,藉希望能通过科学提高战力。喏,这是我们的新据点,欢迎随时来找我。”逆风递给若寒一张小纸条,写着地址。

“原谅我,我曾经来找过你,然而……”逆风垂下眼睛,“我发现你和我们的公敌——皇帝的女儿在一起呢,于是我不得不再三推延。”

“她与奸猾世故的大人们不同,内心叛逆实则善良。”说完,若寒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武断,与Naya多日未见,易受影响的红眼睛少女,是否已被NAVA改变许多了呢?思忖片刻,若寒补充道,“毕竟,她只是名不谙世事的少女,相信给她父皇带去的麻烦,要远比带给你们的要多。”她不希望Naya成为求知派的目标,政治的牺牲品。

“好吧,”逆风浅浅笑了,“原谅我,我曾经看到你们十分亲密。”

“我已经离开她了。”若寒脸一红,抱紧双臂。

“不谈这些,你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凑热闹的吧?”逆风笑道,“我想,我们的目的可能相同。”

若寒向逆风坦承了自己觉察到的危险,逆风会意笑笑。原来,求知派也探知了政府的动向,“据说政府近期大肆制造钻地机,将原有的矿坑扩张、打通,那其中一定有阴谋。”随后他告诉若寒,政府的守卫十分严密,这些新建的地下站台与地下轨道入口,皆有全副武装的卫士守卫,他本想伺机潜入地下作调查,可惜被卫士撵了出来。“皇帝那家伙,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逆风低声怒斥。

“不。你错了。”若寒沉吟良久,决定说出真相,“世人所见到的,仅为假象,真相则记载在教会的历史中,从未被隐瞒,却长期被忽视。这座世界的真正统治者,正是教会尊奉的魔王家族,老皇帝仅为傀儡而已。真正的幕后主谋,是魔王的女儿,她叫做NAVA。”

逆风目瞪口呆,“反了……完全反了。我本以为,所谓的拜翼教,只是皇帝用来操纵市民的工具而已。不料竟是这样。”青年陷入沉思,他需要时间去习惯认识的重大颠覆。沉默许久,逆风抓起若寒的手背,亲吻一下,“你的提示能帮我们找到真正目标,而非空壳虚像。”他感谢若寒提出的情报,“然而……”青年人皱了皱眉,“为了说服众多长老与同志,恐怕,光有你的提示是无用的。我需要众人的支持,而你想必知道,科学人讲求的,是证据与逻辑。”

“没有证据。”若寒摇摇头,“但我以为,那是一种公知。”

“公知?”

“是的。对于真正的统治阶层而言,这个秘密早就不是秘密。”

“不急,我们会想办法找到证据。”逆风双眼散发异彩,“但是我相信你。”

若寒点点头,几乎感激涕零。

“你知道么?那个老家伙已向全城宣告自己嫁女的消息。”说着,逆风露出狡黠笑容,“皇帝女儿的婚礼,我们可一定得捧场尽兴呐。”

“我当然知晓。Naya的爱人,正是NAVA。”若寒垂下眼睛,说出事实。

望着逆风大睁的惊异眼睛,女子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这是一场皇帝女儿与魔王女儿的联姻,与我无关。”

婚礼前夜。斗室。白蜡烛。手绘本。

若寒翻开手绘本,取出请柬审视良久,而后焚以烛火。烛泪滴落,女子下意识地伸手拭去,却被烫红指尖。

若寒将指尖含入嘴里,待不再觉得疼痛,便伏案昏睡,如同无数个独自度过的夜晚般。

哽咽的烛火终于熄灭,袅娜青烟发出一声叹息。半梦半醒的女子听到一个轻微而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叹息,那个声音在自语。

成堆的贺礼之间,我发现一枚白羽毛,触及手心,便浮现陈旧的血迹。往事如梭哪。

是NAVA的声音,只是声音。

这座世界里曾有一名男子,高大英俊,卓尔不群。我曾经为了他,留恋这座世界;曾经为了他,我向另一座世界宣战。NAVA的声音继续自语着。

他有虹一般的双翼,撒下种子,落地成花。人们崇拜他,战士们为之放下刀戈,女子们为之匀脂抹粉。

因为他,这片世界第一次有了白昼之光。彼时,原始的光蝠飞翔于天际,在他的引导之下为各处带去希望与光明。他是冷地的牧光者。长时间飞翔于Archar左翼,他左右两侧的肤色变得深浅不一,然而依然是风姿卓绝的男子。

在那场大战之中,他成为父的得力助手,在每一场战役中与父王并肩作战。父王流过血的土地,他都流过。

他曾是我唯一的爱人。只消凝视他的秀目剑眉,我的贪欲便得满足。

他现在又在哪里?你们一定已经分开。若寒没有开口,自己的声音却在发问。

他战死了,在那场战争中,因此我永远无法原谅。

为何你要告诉我这些。

即便时过境迁,仍有些记忆难以磨灭,只因他是那般独特。我把琥珀宫送给你,你所看到的那些琥珀,皆为我旧情人的尸骸,我以为你能读懂他们被封禁的平凡欲望,从而了解自己与他们的真正区别。你是那么地独特的、与众不同。一旦你能知晓这些,恐怕你能参透我的奢欲与轻浮,洞悉长久以来我的提议的真正由来。该多么神圣呵。

一具清灵的灵魂拯救一具肮脏肉体吗?

不是拯救。是认可,是容纳,是接受,是等同。

这不是我来这片世界的初衷。

人的初衷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不是信仰本身。

你为何这般贪心呢,亲爱。你已经得到了Naya,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