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植物们的盛宴 第五十章 兽。陨灭(第2/2页)

伟大的Archaeopteryx,我名为巡,你一定不曾听闻我卑微之名。

我来,只为一事。地上以及地下的王,已向尔众宣战,宣告这周而复始的平衡,仅为规则之下的美的假象。假象之下,血肉已腐。

为何,圣所降临的国,不曾时时为光所彻耀。为何带给我日夜交替,为何黑暗拥有与光明匹敌的平衡。

我见过一幅岩画。史前的那一次颠覆,发生在日落之时。彼时,你不再奔赴长影而去。云层在夕照中燃烧,我见你徜徉其间。

伟大的Archaeopteryx呵,你才是真正的逐日者。落日余晖何其壮丽,你为何掉头向东,又为何要避开层云的呵嬉与拥簇。为何你们之间的感情需用伟大去搪塞和匡限。

伟大的Archaeopteryx,呵,圣之所下,皆无可负。

古禽巨大的瞳仁纹丝不动,掠过双耳的风声响依然浩荡。前方,天色渐暗。身后,光芒海事。

密室。黑孩子围坐一株植物。递上芒蚤种子,植叶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游移到冰冷的手心,只依靠触觉。黑暗中的触觉,便是真相。所遇猎物,便倾巢而出。植叶卷曲着芒蚤的种子抽离少女的手心,缓缓卷入深涡的花心,不无贪婪。

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少女十指紧紧交叉,下巴支在指节上对植物轻语。自由是一种欲望,自由从来便是没有止境的。只有在那株植物面前,她才露出狰狞的面孔,哪怕,只在一瞬。

立在巨瞳之底,巡大声重复他的劝解。声音愈渐低落。他已不自信能劝服古禽调转方向飞往日落之侧。夕日的光芒即将被土地所吞没。男子并不知,古禽已飞临大军所驻藏的山陵;他更不知此刻就在他的脚下,杀器已悄然触发。

当那件巨器刺入古禽喉部,甚至并无一丝震动。

巡依然喃喃不止,不知疲倦。直到。最后一丝光芒即将湮灭之时,古禽开始侧转巨躯。是的,它都听见了。他背身蜷倚着粗糙的眼睑鳞槽,泪流满面。

巡并不知道,巨器已直插古禽咽喉。当古禽转向落日,倒角被触发打开,宽刃便始在巨物之腹刨开细而深的创口。锗红而无腥的液体喷洒而出。

苍白手心。少女揉捻一枚种子,形如短剑,独自立于土山之巅。种子似已长眠。上空,巨物侧转身躯,广袤的阴影投射在群陵之间,缓缓移动。那深深插入古禽躯体的宽刃末端,巨缆一直延伸至脚下的山体深处。那里有万千之众。在NAVA的安排下,他们策划着,运动着,私语着,如合一体。

落日之侧,云层煜煜生辉。何其壮美呵。生命总如宿命般奔赴自身的湮灭。

山体微微震动,碎石滚落。巨大的牵引力撕扯着脚下,山要裂了。一旁的统领举起手,巨缆末端延伸的众多长缆,被逐根逐根地牵引至临近山峦。数百之众呼吼着口号牵引一根长缆末端的粗绳至临近山峦预先挖设的坑基,前爪牵引,后爪抬起铁镐用力插入地表泥土。

战争便是力量与力量之决,无他。众志成城,便无坚不摧。

古禽创口已从咽喉延至下腹,仍扩大不止。

即使合上双眼,NAVA亦可听见这无声的撕裂。以一种绝美姿态奔赴毁灭。嘴角微笑,将这残酷印象敛藏于手心。

这是一种仪式。良久,少女开口:父,我要你看。

巨物在余辉之下浩浩荡荡飞往落日。终了,巨缆之末的牵引长缆一根接一根崩断。最后数个牵引长缆的方阵,那些伏步于山峦之肩的战士,撤手不及,被纷纷提起带入广袤的深空,一一坠落。

血雨开始在古禽身下播撒。少女赤足站立的山脊被染成深色。NAVA笑着说:父,我要你看。

最后的光芒已然在大地湮灭。

坠落之时,地震了。

你们终找到水源,然而你并无欣喜。

蓝湖。你双目垂哀,湖水中立着一个粉碎的自我,无法看清它的姿态。那穿行于大地之上云层之间的巨物,已被众人谋杀。身后,浮尘隔世。

如此,战争结束了么?如此,是占据的淡漠么。你如此自问。

青兽俯下身,贪婪汲饮湖水。湖水竟出乎想象冰凉。

如此,便获自由了么?没有回答。

回首,巨物坠落激起的浮尘迷障。地平线之上的山陵,已恍如隔世。你的战士纷纷俯首缀饮湖水,他们的身影在浮尘中相隔遥远。

直至。尘埃落定。

废墟。大理石龟裂。少女石像的侧脸已然剥落,她缓缓舒展瓷白的双翼,喃喃自语:我亦是战士,绝无后退。石像身侧,精灵们捡拾散落的剑与斧,舒展翅羽编排成行列,在眼界中汇为大军。

除了光与自由,他们再也无可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