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植物们的盛宴 第五十八章 呓树。木船(第2/14页)

我决定立时开始行动。

我打开皮箱,朝藏匿其中的女孩竖起手指,“躲在里面,不要出声。”我压低声音。

“让我出来!”女孩用唇语抗议。

“嘘……”我摇了摇头,“登上甲板之前,我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说完,我用力合上了皮箱,锁紧箱子。

我抓起绳子绑在皮箱把手上,然后带着绳子的另一头悄悄爬上瞭望塔。满嘴油腻的哨兵仍趴在栏杆上熟睡,我轻轻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哨兵腰部。接着又摸了摸瞭望塔的铁扶手,扶手如想象中的光滑,我满意地将绳子绕过铁扶手,随手拍醒了贪睡的哨兵,“醒醒!下午茶时间!”

哨兵迷糊地睁开眼睛惊叫道:“什么茶……”

话未说完,他就被我推了下去。系在哨兵腰部的绳子随即将大皮箱牵引了上来,我一把凌空抱住。

“哎呦!”哨兵跌在草地上,挣扎着想爬起身。我朝他丢下得意的笑脸,接着就抱起皮箱跨出铁栏杆,摇摇晃晃地立在了水泥围墙的墙脊上。

身后的隆隆低音已经变得低沉而响亮,我猛回头,只见一具庞然大物正飞快地沿着围墙外的街道朝我接近。它是如此之巨大,以至于稳稳地塞满了整条马路的宽度;一人高的承重轮碾过街面,轻易压碎沿途所有的拴马桩;主桅高出钟楼旗杆一大截;桅杆下悬着的横桁则在沿途阻碍物的撞击与剐蹭的夹击之下晃动一路,不时撞碎、刮碎街道两侧房屋的窗玻璃与屋瓦。

是“廊桥号”!

我朝驶来的木船挥舞着双手,“我在这里!在这里!”我尽全力高喊。

木船很快驶了过来,粗壮的横桁掠过头顶。但它并未停下来,而是仍以极快的速度朝前驶去。

“快停下!等等!”我一边挥舞着左手,一边抱着皮箱在墙脊上飞奔。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与希望,我必须赶上这趟船。

“等等!”我高喊道,心急如焚。船舷太高了,我够不着。

木船沿着街道飞驰而过,围墙上的男子笨拙地奔跑追赶。正当我几乎丧失信心之时,一张绳网从船舷上被抛下,撒在我面前的围墙之上。

我抓住了绳网,纵身一跃。我的身下,是飞速转动的巨型铁轮,烟尘滚滚。

船舷上露出了熟悉的面孔,“快爬上来,呓树!”隆凡索笑着说。

上船之后,我立刻被许多陌生人围住,许多水手模样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这家伙居然拖了这么大只行李箱,”隆凡索拍了拍我肩膀,“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拍了拍大皮箱,“多谢你们特意为我绕路。”

“拯救众生是我们的天职。”隆凡索谦逊笑笑,随后又开起了我的玩笑,“你所谓人格分裂的恋人就藏在这里边?你打算把她藏到什么时候,莫非打开箱子她就要分裂得七零八落吗?”

周围爆发出哄笑。

我红着脸,跪下解开了皮箱搭扣,一条白玉雕琢般的纤细胳膊随即顶开了箱盖。女孩在箱子里站了起来。她的美艳外表顿时让周遭的人发出惊叹。“好精致的小姑娘……”“这是你的女儿吗?”“能让她做我的情人吗?”他们的赞叹令我顿感自豪。

“快!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声音洪亮,好似船上的首领。

“船长!”隆凡索兴奋地向中年男子介绍,“这就是为我们偷来机械鸟的齿轮师傅!”

船长朝我微微颔首,他头戴滑稽的双角帽,右脸有道威严的伤疤,身着深黑呢绒大衣,带着些许驼背。

“很感激你们能带上我们……”我试图与表情严厉的船长搭话,却发现后者目光冻结在女孩的面容之上。

若寒正努力把亚麻衬衣裹得更紧一些,她抬头朝陌生的中年男子露出甜美微笑,后者却好似看见怪物般呆住怔住。

“她……她怎么在这儿,她怎么能在这儿?”船长喃喃自语。

“她是齿轮师傅的恋人,也是我们的乘客。”隆凡索答道。

“乘客?”船长顿时从严厉变为暴怒,他向周围人大吼:“你们怎能让她上船?她会把我们都毁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周围人面面相觑。

“你们瞎了眼么?!她是谁?她是傀儡皇帝的幕后掌控者,她是拜翼教会的真正主宰,她就是魔王的女儿!”船长边指着我们边往后退,“火枪手!我的火枪手呢?”人群中立即伸出了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

“船长,这会不会是场误会……”隆凡索试图出言相劝。

“不可能!我认得她这张面孔,化为灰烬也认得。”船长低沉说,充满敌意,“我不能允许他们呆在船上。”说完,人群里又多了几支枪口对准我们。

气氛骤变。我把若寒拉到身后,在枪口之下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到船舷。“船长,你必须听我解释……”我努力挤出笑容。

“请即刻下船,不然我不客气了。”船长威逼道。

余光窥见两侧民居的房檐与烟囱正在船舷一侧飞驰而过,显然船速仍然飞快。我偷偷往下瞄了一眼,船身之下车轮滚滚,贸然跳下恐怕只有被碾为肉末的份儿,“船长,这里面有个故事……”我耐心地再做尝试。

“你这个骗子!为何不早说出实情!”船长威胁道,“这就跳下去,否则我下令开枪了!”

“且慢!”我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勇气骤然爆发。好不容易排除万难攀上船,竟被人用枪指着要求跳下去,岂有此理!“诸位听我一言!关于这个小姑娘,我并不想故意隐瞒她的身份,只是以她的双重身份以及身份背后的个中故事,以凡人的想象力难以理解,也并非我仅凭三言两语就可解释明白。”

见众人默不作声,我继续提高音量:“诸位!你们船长所谓的教会主宰,所谓的魔王女儿,实则只是她身体里的一个灵魂,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她身体还存在另外一部分:还有一个灵魂名为若寒,我敢以关铁里最坚硬的钨钢钻头发誓保证她的纯洁、清灵与善良!既然拯救是你们的天职,你们又怎么忍心把她赶下船,怎么忍心把这么无辜、无害的女孩一弃了之!?”

“这我都明白,若寒与我还是故友呢。”船长嘟哝了一句。

“既是故友,那你应该很清楚若寒与NAVA之间的区别。”我指着若寒明亮的绿眼睛,“当女孩的双瞳变为漆黑,她就是NAVA;当女孩的双瞳为碧绿,她就是若寒。你们瞧呀,瞧呀!看看她的眼睛,告诉我是什么颜色!”

若寒的双瞳就如无波的湖水般清澈、无暇,望着她的双眼,周围人不时发出啧啧赞叹。只有船长仍阴沉着脸:“若寒,即便是你,我也不能让大家冒这个险,我必须对‘廊桥号’所有船员负责!要知道,NAVA随时都有可能苏醒过来,而一旦她苏醒过来,便是这条船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