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4/17页)

法杖自己动了起来,最后直指卡叮,那模样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卡叮慌忙后退”而科银似乎又开始倾听他自己脑袋里的声音了。

“不。”最后他说。他的声音带着音域宽广的回声效果,如果你不是个巫师,那就非得用好多死贵死贵的音响器材才能办到。“一定要举行仪式。仪式必不可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由巫师说了算。但地点不是这里,我会挑个地方,所有曾经穿过大学校门的巫师都要参加,明白?”

“有些人住得很远。”卡叮小心翼翼地说,“你想把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呢,因为旅行也需要时间——”

“他们是巫师!”科银喝道,“眨眼工夫他们就能赶到!我已经给了他们这样的力量!再说,”他的音高回落到比较正常的水平,“大学已经完蛋了。它从来不是魔法真正的家,只不过是禁锢它的牢笼而已。我会另建一个崭新的地方。”

他把新帽子从盒里拿出来,对它露出一个微笑。锌尔特和卡叮屏住了呼吸。

“可是——”

他们回过头去,说话的是魔法传承大师哈喀德里,眼下他正呆立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

科银扬起眉毛,转身面对他。

“你的意思总不是说要关闭大学吧?”老巫师颤抖着声音问。

“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科银道,“除了灰尘和旧书,这里什么也没有。它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身后。难道不是吗……兄弟们?”

底下是一阵犹犹豫豫的嘟嘟囔囔。巫师们全都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了幽冥大学的老石墙,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只不过嘛,真要说起来,灰尘的确是蛮多的,而且那些书也确实很旧了……

“毕竟……兄弟们……过去的几天里,你们中还有谁去过那个光线昏暗的图书馆?如今魔法已经存在于你们体内,而不是囚禁在书页中间。这难道不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吗?过去的二十四个钟头里,你们哪一个人所施的魔法——我是说真正的魔法——不比之前的一辈子还多?你们中难道有谁,在他内心最深最深的深处,不是真心同意我的看法?”

锌尔特打了个哆嗦。在他内心最深最深的深处,一个内在的锌尔特苏醒了,并且正拼命想要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个锌尔特突然对过去——不过仅仅几个钟头之前!——的平静生活充满了渴望。当时魔法是那样柔和,穿双旧拖鞋到处闲逛,而且总有时间来杯雪利酒,半点不像是柄热辣辣的长剑插进你脑子里。再说,最重要的,它也不杀人。

庶务长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声带已经砰一声立正站好,准备要表示反对,无论他怎样阻止都无济于事。

法杖正试图确定他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它在搜索自己。它会把他蒸发掉,就像可怜的老比立亚斯一样。他咬紧了下巴,可没用。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在起伏,颌骨吱嘎作响、即将打开。

卡叮有些不安地晃动身子,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锌尔特尖叫一声。

“抱歉。”卡叮说。

“有什么问题吗,锌尔特?”科银问。

锌尔特单腿蹦弹几下,突然得到了解放。他的脚趾正经历彻骨的痛苦,但他的身体却一阵轻松。在世界的全部历史中,从没有人像他一样,因为一个重达十七石的巫师选择了自己的脚背落脚而感激涕零。

他的尖叫似乎打破了先前的咒语。科银叹口气站了起来。

“今天过得还不错。”他说。

凌晨两点,河上升起的薄雾像蛇一样盘踞在安科-莫波克的街道上,但它们盘得很孤单。巫师们不喜欢大家午夜之后还到处闲荡,因此谁也没出门。所有人都在咒语的威力下睡着,只是并不特别安稳。

薄雾来到破月亮中心广场。过去每到晚上,这里的小摊都会挂着帘子,灯火通明。喜好夜游的人在这儿什么都能买到,从一盘鳗鱼胶冻到各种各样、任君挑选的性病,应有尽有。可如今薄雾只能滴落在一片冰冷的空旷中。

小货摊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和一尊不知表现哪种精神的雕像,它周围还环绕着带灯光效果的喷泉。寂静像胆固醇一样把整座城紧紧攥在手心里,只有喷泉单调的水声不时打破它的钳制。

黑黢黢的幽冥大学也被寂静统治着。只除了——

锌尔特像只两条腿的蜘蛛一样潜行在光线黯淡的走廊里。他在大理石柱和拱门之间疾驰——或者至少是飞快地一瘸一拐——一直走到图书馆那两扇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门前。他紧张兮兮地瞥一眼自己周围的黑暗,片刻的犹豫之后,很轻很轻地敲了敲门。

寂静从沉重的木门上喷涌而出。但这并非那奴役了整个城市的寂静,而是一种警觉的、机敏的寂静;是一只猫从梦中醒来、刚刚睁开一只眼睛时的那种寂静。

锌尔特再也没法忍受,于是趴到地上,想从门缝底下往里瞅。

最后,他把嘴巴尽量凑近最下方一块铰链底下的空隙——尽管灰尘很多,倒也能感觉到有风吹过。他压低嗓门道:“我说!唔。你能听见吗?”

他敢肯定,在门背后的黑暗中,远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又试了试,他的心脏狂跳不止;每跳动一次,他的情绪都要在恐惧和希望之间摇摆一回。

“我说?是我,唔,锌尔特。你知道?能跟我说话吗,拜托?”

或许有双坚韧的大脚正在门背后轻轻走着,又或者那不过是锌尔特自己的神经在嘎吱作响。他努力吞下哽在嗓子里的紧张,然后再接再厉。

“听着,好吧,可是,听着,他们说要关掉图书馆呢!”

寂静变得更加响亮了。睡梦中的猫支棱起一只耳朵。

“他们干的事儿大错特错!”庶务长推心置腹道。说完他立刻抬手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样胆大包天。

“对——头?”

那声音轻到了极点,跟蟑螂打嗝的动静差不多。

锌尔特突然勇气大增,嘴唇整个贴到了缝隙上。

“你那儿是不是收留着,唔,王公?”

“对——头。”

“那只小狗狗呢?”

“对——头。”

“哦。好。”

锌尔特展开身体,平躺在舒适的夜色中,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敲着拍子。

“你也许愿意,唔,让我也进去?”他试探道。

“对——头!”

锌尔特失望地做个鬼脸。

“好吧,那能不能,唔,让我进去几分钟?事情紧急,我们需要讨论一下,男人对男人。”

“对——头。”

“我是说男人对猿人。”

“对——头。”

“我说,那,你可以出来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