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2/17页)

“那些混蛋,”船长说,“划得太快了!”一只大手啪地拍在柯尼娜背上,疼得她一缩,“就一位女士来说,她打得还真不赖。”他又补充道,“没错!”

灵思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奴隶贩子的船只正朝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块污渍——那肯定就是中轴向的克拉奇了——欢快地小跑。他自己完好无损。灵思风开始高兴了些。

船长精神饱满地冲他俩一点头,然后跑去对手下吆喝,喊的都是什么帆啊绳子啊之类的事儿。柯尼娜在行李箱上坐下,箱子似乎也并不反对。

“他说实在太感谢咱们了,所以准备一路把咱们载到阿尔-喀哈里。”她说。

“我还以为当初就是这么定的。”灵思风道,“我看见你给了他钱,还有安排什么的。”

“没错,可他本来打算制伏我们,等到了那儿再把我卖去当奴隶。”

“怎么,我就不卖吗?”说完灵思风接着哼了一声,“当然了,巫师的袍子,他哪里敢——”

“唔。事实上,他说你只好白送。”柯尼娜专心致志地拔着箱盖上一根并不存在的小刺。

“白送?”

“对。唔。有点像卖蔬菜,每卖一个小妾附送巫师一名之类的,对吧?”

“我可看不出这跟蔬菜有什么关系。”

柯尼娜使劲瞪着他看了老半天,可他始终没有爆笑出来,于是她叹口气说:“有女人在场的时候,你们巫师干吗老那么紧张?”

灵思风冲着这样的诬蔑昂起了下巴。“多么深刻!”他说,“请你仔细听好——算了,反正,我的意思是,总的来说我跟女人都相处得很好,叫我紧张的只有那些拿剑的女人而已。”他考虑了片刻,又补充道,“说起来,其实所有拿剑的人都叫我紧张。”

柯尼娜持之以恒地扒拉着箱盖上那根虚无的刺。行李箱心满意足地嘎吱一声。

“我还知道一件能叫你紧张的事儿。”她喃喃地说。

“唔?”

“帽子没了。”

“什么?”

“我也没办法,他们抓到什么是什么——”

“那些奴隶贩子居然带着校长帽逃了?”

“少拿这口气跟我说话!我当时又不是在闷头睡大觉——”

灵思风拼命挥舞双手,“不不不,别激动,我什么口气也没有——这事儿我得想想……”

“船长说那些人多半会去阿尔-喀哈里。”他听见柯尼娜说,“那儿有个地方,是犯罪分子的聚集地,我们很快就可以——”

“我看不出咱们干吗非要做点什么。”灵思风道,“校长帽想避开大学,而那些奴隶贩子么,我猜他们肯定不会顺道去校园里喝杯雪利酒什么的。”

“你准备由着他们把帽子带走?”柯尼娜着实吃了一惊。

“这个么,总得有人把它带走不是?我的看法是,为什么非得是我?”

“可你说过它象征着魔法!是所有巫师渴求的目标!你不能就这样抛弃它!”

“你瞧我能不能吧。”灵思风舒舒服服坐好。他觉得吃惊,那是种奇特的感觉:他做了个决定,是他自己的决定,完全属于他,而且没人逼他这么干。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一生都是因为别人想要什么而害得他灵思风惹上麻烦,但这一次他做了决定,就这样了。他会在阿尔-喀哈里下船,然后找个法子回家去。世界总会有人拯救的,他祝他们好运。他已经决定了。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他没觉得高兴?

因为这该死的决定大错特错,你这傻子。

哈,他想,我脑子里的声音已经够多了。出去。

可我就住这儿。

你意思是说你是我?

你的良心。

哦。

你可不能让人毁了那顶帽子。它代表了……

……得了,我知道……

……代表了历代传承的魔法。被人类掌控的魔法。你总不愿意回到更古的黑暗……

……啥?……

更古……

我想应该是亘古吧?

没错。亘古。退回到亘古之前,回到被纯粹的魔法所统治的时代。那时候,整个现实的框架天天都在颤抖,可吓人呢,我可以告诉我。

这些东西我是怎么知道的?

种族记忆。

老天。我也有个这种东西?

这个嘛,一部分吧。

好吧,我说,可为什么是我?

你的灵魂很清楚你是个真正的巫师。“巫师”这两个字就刻在你心上。

“没错,可问题是我老遇到那些很可能想看看我心上到底刻没刻那两个字的人。”灵思风可怜巴巴地说。

“你说啥?”柯尼娜道。

灵思风盯着地平线上的那块污渍,叹了口气。

“不过是自言自语。”他说。

卡叮挑剔地审视着帽子。他绕到桌子的另外一侧,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瞪大眼睛。最后他,“还不错。八钻是从哪儿搞到的?”

“不过是上等的安科石而已。”锌尔特道,“骗过你了吧,嗯?”

真是顶呱呱叫的好帽子。事实上,锌尔特不得不承认,它看起来比真的那顶要好太多了。旧的校长帽破破烂烂的,金线失去光泽,匕零八落。相形之下,复制品明显大为改观,它非常有型。

“我尤其喜欢这蕾丝。”卡叮说。

“可费了老鼻子工夫。”

“干吗不试试用魔法?”卡叮弯弯手指,然后接住了凭空出现的高脚玻璃杯。在小纸伞和水果沙拉底下,杯子里装着某种黏黏的酒精。杯子很酷,酒看起来也相当昂贵。

“没用,”锌尔特道,“就是没法,唔,弄得合适。每块小圆片我都只好用手往上缝。”他一面说一面拿起帽盒子。

卡叮呛了口酒。“先别把它放进去,”他说着从庶务长手里拿过帽子,“我一直想试试——”

他转向庶务长屋里那面大镜子,毕恭毕敬地将帽子扣在自己邋里邋遢的鬈发上。

大法统治的第一天接近尾声,巫师们已经成功地改变了一切,只除了他们自己。

其实每个人都尝试过了,在私底下,当他们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就连锌尔特也悄悄在自己书房里捣鼓了一番。他让自己年轻了二十岁,上身强健有力,完全可以砸烂石头。问题是一旦停止集中精神,他就会松弛下去,变回他熟悉的模样和年纪。这个过程实在让人不快。人的状态有点像皮筋。你越是用力把它绷紧,它弹回来的速度就越快,被它击中的时候也越疼。带刺的铁球、阔剑和带铁钉的大棍子通常都被认为是挺可怕的武器,但比起脑袋被用力丢出的二十年岁月砸中,它们造成的伤害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因为大法对于原本就带魔力的东西似乎无效。但尽管如此,巫师们还是做出了好些重大改进。比方说卡叮的袍子就完全换成了丝绸加蕾丝,显得雍容华贵,气势如虹,华贵得毫无品位,整体效果类似在一大块红色果冻上搭了几张罩椅子的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