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匕首(Knives) 41(第2/4页)

沙赛德翻弄着笔记:“他既害怕深黯,也害怕艾兰迪夺取力量后的结果。可是,他似乎无法决定,哪一个是较大的威胁,而他的描述中,也没有特别倾向于两者之一。没错,的确有问题。你觉得关会不会是想透过他自己反复无常的论点来暗示什么?”

“有可能。”廷朵说道,“这些资料太少了。不知道他的人生境遇,我实在很难判断那个人的个性是如何。”

沙赛德抬头,看看她。“也许我们努力过头了。”他说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廷朵摇摇头:“我们没有时间,沙赛德。”

他迎向她的目光。她说得一点没错。“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她问道。他点点头。“这个城市即将毁灭。四面逼近的力量……军队、克罗司、内政的混乱……”

“我担心它会比你的朋友们所想象的更加激烈,沙赛德。”廷朵低声说道,“他们似乎相信,他们仍然可以处理所有问题。”

“他们是很乐观的一群人。”他带着笑容说道,“不习惯被打败。”

“这会比革命更严重。”廷朵说道,“我专门研究这种事,沙赛德。我知道当征服者夺取城市时,会发生什么事。会死人。许多人。”

她的话引起沙赛德心中的寒意。陆沙德气氛紧绷,战争即将降临城市。不知道哪支军队会在议会的同意下进入城市,但另外一方仍会攻击。围城战结束时,陆沙德的城墙将一片赤红。

而他担心,结局非常、非常快就要来临。

“你说得没错。”他说道,继续看着桌上的笔记,“我们必须继续研究。我们应该搜集更多升华前世界样貌的资料,好让你有足够的背景知识可以分析。”

她点点头,表现出接受命运的决心。以他们仅有的时间,是完成不了这个工作的。解读拓印的意义,拿它去与日记比对,然后再与那个时代的背景进行比对,需要经年累月的缜密研究。

守护者有很多知识,但在这种情况下,知识显得太多了。他们搜集、誊写了许久的纪录、故事、神话、传说,光要一名守护者将所有知识读给一名新任守护者,就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幸好这些巨量的知识都有不同守护者所创建的索引跟大纲,而且还有每个守护者额外加注的笔记跟个人索引。但是,这些只能帮助守护者了解,他手边到底有多少信息。沙赛德自己花了一辈子在阅读、记忆、归纳宗教相关之事。每天晚上他在入睡前,都会阅读某个笔记或故事的一部分,他应该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升华时期前宗教专家,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所知极少。

更严重的是,他们的知识天生便有不确定性。很多知识都来自于普通人的口述,他们得尽力回想过去的生活,甚至还得回想他们祖父母辈的生活样貌。守护者直到统御主统治的第二世纪末才出现,在当时,许多宗教的原型早已被消灭。

沙赛德闭起眼睛,从红铜意识库中又取出一个索引放入自己的意识,开始搜寻。的确时间不多,但他跟廷朵是守护者。他们很习惯进行注定由别人完成的任务。

依蓝德·泛图尔,中央统御区过去的国王,站在堡垒的阳台上,看着面积宽广的陆沙德城。虽然初雪尚未降临,天气却已经转冷。他穿着一件前系带子的披风,但它无法为他的脸保暖。一阵风吹来,拉扯着他的披风,寒意刺痛他的双颊。烟雾自烟囱升起,如诡异的影子聚集在城市上方,然后逐渐上升,与灰暗的红天空融合为一。

没有炊烟的屋子是有炊烟的两倍。许多房屋都空旷无人,城市的居民数量跟以前相比大大锐减,但他知道很多屋子其实仍有住人,而且,正在受冻。

我应该要为他们做更多,依蓝德想,睁大眼睛面对刺骨的寒风。我应该能找到取得更多煤炭的办法。我应该有办法照顾到所有人的生活需求。

他不得不谦卑,甚至气馁地承认统御主做得比他还要好。虽然统御主是个无情的暴君,但他仍让极大部分的人都能温饱,同时整顿了军队,压制了犯罪率。

东北方的克罗司军队,正虎视眈眈,没有派使者入城,却比塞特或史特拉夫的军队更令人害怕。冰寒的天气吓不走它们。虽然克罗司皮肤很薄,却不把气候变化放在心上。最后抵达的军队是三者中最令人不安的,更危险,更无法预测,更无法处理。克罗司不与人交涉。

我们不够重视这个威胁,他站在阳台上心想。实在有太多事要做,太多事要担心,让我们无法专注于对我们、对我们的敌人都同样危险的军队。

而且,看起来克罗司会攻击塞特或史特拉夫的可能性越来越低。显然加斯提对它们的控制足以让它们耐下性子等着攻击陆沙德。

“大人。”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请您进来。这里风大,没必要把自己冻死。”

依蓝德转过身。德穆队长尽责地站在房间里,身边还有另外一名保镖。在刺杀行动之后,哈姆坚持依蓝德身边随时都要有人守卫。依蓝德没有抱怨,但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留神的必要。如今他不是王,史特拉夫不会想杀他。

好认真的人,依蓝德心想,端详德穆的脸。我为什么觉得他好年轻?我们几乎同年。

“好吧。”依蓝德说道,转身回到房间。德穆关起阳台门时,依蓝德脱下披风。披风下的套装穿在身上令他觉得别扭,虽然他下令要人将衣服洗净烫平,但还是觉得衣服很邋遢。背心太紧——他的剑击练习让他的胸肌越发结实——外套却太松。

“德穆。”依蓝德开口,“下次幸存者聚会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大人。”

依蓝德点点头。正如他所担心。今天晚上,很寒冷。“大人。”德穆开口,“您仍然打算要参加吗?”

“当然。”依蓝德说道,“我答应要加入你们。”

“那是在您输掉选举之前,大人。”

“与那无关。”依蓝德说道,“德穆,我加入你的组织,是因为我认为那对司卡来说很重要,而我想了解我的……大家的想法。我答应过你会参与,就会去。”

德穆似乎有点不解,却没有再说话。依蓝德看看书桌,考虑是不是该读点书,但房间的温度很低,让他兴致缺缺,因此他推开门,走入走廊,侍卫跟在身后。

他阻止自己前往纹的房间。她需要休息,而他每半个小时就去看她一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他转向另外一条走廊。

泛图尔堡垒的佣人走廊狭窄、阴暗,由石头铺成一片交错繁杂的通道。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在这里玩耍,所以他觉得在这么阴暗、狭窄的地方非常自在,对于一个不想被人找到的小孩来说,这是完美的场所。现在他挑选这里则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些走廊适合长时间散步。他没有挑选特定方向,只是信步向前,用响亮的脚步声抒发自己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