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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到用时方恨少。”林珊说。

月亮越升越高,从窗户里都看不见了。他又走了。他必须走。临近中午,林珊坐在书桌前,这时又有一封信送来了。她感到十分疲惫。她知道原因。

信里说,任待燕奉诏回京入朝,今天早上就必须出发。“待燕所言,无一字妄语。”他在信中写道。

他说他能够摆脱岱姬,全都是因为她。他还说,是你的了,一辈子都是你的。

林珊,聪颖过人,个子太高,身材太瘦,读书太多——一般都认为,女人读书丢人现眼——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人竟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想,这是一份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厚礼。

其实,所谓的召见是个谎言。这命令并非来自朝廷。

任待燕被蒙在鼓里,一直走上好几天。任待燕领命的当天上午就备马东去,这次仍旧是孤身一人,因为一个人才好在路上想事情。

不过,赵子骥却骑着新坐骑——萧虏好马——赶了上来。他头天晚上返回大营,一回来就赶紧向东追赶任待燕。这样也好。有子骥与他同路也好。

任待燕知道赵子骥从小就怕狐魅,所以本不想告诉他岱姬刺字的事情,不过这件事藏也藏不住——反正这几个字早晚都是要示人的。

于是在第一个晚上,两人住进驿馆,临睡觉前,任待燕让子骥看了背上的字,还讲述了自己在马嵬的那一番遭遇——的大部分内容。

不出所料,赵子骥听了一脸茫然,谁能不是呢?

“你就走了?就因为你……”

因为那一闪念。不过,那一闪念,林珊,不足与外人道哉。他说:“就因为背后的字。她把我说的话文在我背上了。”

“她就放你走了?真有你的!”

赵子骥坐在自己的床上,满脸的吃惊。

“她说这是送我一份薄礼,看着却不像啊。不过也说不准。”

“这字是……”

“官家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说错话了。“大营里有人看见了,”任待燕说,“于是我拿镜子自己看了。我不打算秘不示人。这字兴许还能帮上大忙。”

“镜子里看字,那字可是倒着的。”

“是,不过就算是反的,总能认出是瘦金体吧。”

“她放你走了?”赵子骥诧异地又问了一遍,又说,“听着就瘆得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任待燕说,“我也不想这样,你知道的。”

“你说真的?”赵子骥说。问得好奇怪。说完,他躺到床上,侧过身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又走了几天,在延陵以西不远的地方,二人遇上强人了。光天化日,竟敢在驿道上抢劫,真是胆大妄为。

被这伙人包围时,任待燕正在想着父亲。他在想父亲如何在衙门里的书桌前,在他的想象里,父亲比这把年纪该有的样子年轻。父亲还是待燕当年离家出走时的样子。任待燕骑着萧虏的好马,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父亲,不知还能不能再与父亲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