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第2/9页)

我的设想没多久就成真了,马车队突然驶离了道路,在一小块空地上颤抖着停了下来。尘土还没落定,一个大个子男人就阔步来到我们的马车后部附近。他头戴平顶帽,鼻子下面有一撇毛毛虫似的胡子,嘴角下拉,脸上一副严厉的表情。

布朗温把佩里格林女士藏进大衣,此时艾玛从马车上跳下去,竭尽全力表现得像个令人同情的孤儿:“先生,我们把自己抛在您面前,请您高抬贵手!我们的房子被炸弹袭击了,要知道,父母死了,我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闭上你的嘴!”那男人吼道,“从那儿下来,你们所有人!”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他手里那把看来致命的装饰刀在强调这一点。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该与他作战然后逃跑吗?那样很可能会在过程中泄露我们的秘密——还是再多演一会儿普通人,等等看他会怎么做?接着很多吉普赛人出现了,他们从马车里蜂拥而出,在我们四周围成一个大圆圈,很多人还拿上了自己的刀。我们被包围了,选择的余地也戏剧性地变小了。

男人们灰头土脸、目光锐利,穿着为掩藏层层路尘特制的深色重磅针织衣;女人们穿着明艳飘逸的裙子,长发被丝巾束在身后;孩子们有的聚集在他们身后,有的站在他们中间。我试着把对吉普赛人仅有的一点了解和面前的脸孔联系起来,他们会屠杀我们吗——又或者他们只是天生性情粗暴?

我看着艾玛寻找暗示,她站在那双手按在胸前,手并没有像准备生火时那样伸出来。我决定,如果她不打算跟他们战斗,我也不会。

我听从男人的要求下了马车,双手举过头顶。贺瑞斯和休同样如此,接着是其他人——只有米勒德除外,他溜走了,没人看见,想来应该潜伏在附近等待和观望。

戴帽子的男人——我想是他们的首领吧,开始连珠炮般发问:“你们是谁?从哪儿来?你们的长辈呢?”

“我们从西边来,”艾玛沉着地说,“一座沿海的岛。我们是孤儿,就像我已经解释过的。我们的房子在一场空袭中被炸弹炸毁了,我们被迫逃亡,一直划到大陆,还差点儿淹死。”她尝试挤出几滴眼泪。“我们一无所有,”她抽噎着,“在树林里迷路很多天了,没有食物,只有穿在身上的一身衣服。我们看到你们的马车经过,但太害怕了,不敢现身,只想搭车到镇上就好……”

那男人仔细端详着她,眉头锁得更深了:“为什么房子被炸掉以后你们被迫逃离你们的岛?还有为什么你们不沿着海岸线跑而是跑进了树林?”

伊诺克大声说:“没得选,我们被人追捕。”

艾玛用锐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让我来。

“被谁追捕?”那首领问。

“坏人。”艾玛说。

“有枪的人,”贺瑞斯说,“穿得像军人,但他们不是,真的。”

一个戴着亮黄色丝巾的女人站出来说:“如果有军人追他们,他们是咱们不需要的麻烦。把他们打发走,贝克希尔。”

“或者把他们绑到树上再离开!”一个四肢瘦长的男人说。

“不!”奥莉弗哭喊着,“我们必须得赶到伦敦,否则就来不及了!”

那首领挑起一条眉毛。“来不及干什么?”我们没唤起他的同情,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在查明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值几个钱以前,”他说,“我们什么也不会做。”

十个拿着长刀的男人迫使我们朝一辆有平台的马车前进,马车的顶部安着一只大笼子。笼子二十英尺长,十英尺宽,用厚铁条制成。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看出那是用来关动物的。

“你们不是要把我们锁在那里面吧?”奥莉弗问。

“等我们想清楚怎么对付你们就放你们出来。”那首领说。

“不,不能那样!”奥莉弗哭着说,“我们得去伦敦,而且要快!”

“那是为什么?”

“我们当中有人病了,”艾玛说,意味深长地瞥了休一眼,“我们需要给他找个医生!”

“你们不需要一直跑到伦敦去找医生,”其中一个吉普赛男人说,“耶比亚就是个医生,是吧,耶比亚?”

一个两颊有粗糙损伤的男人站了出来:“你们谁病了?”

“休需要专科医生,”艾玛说,“他的情况很罕见,刺痛的咳嗽。”

休一只手放到喉咙上,好像很疼地咳嗽着,一只蜜蜂突然从他嘴里冒出来。有几个吉普赛人倒抽冷气,还有个小女孩儿把脸藏到她妈妈的短裙里。

“这是一种把戏!”那个所谓的医生说。

“够了,”首领说,“到笼子里去,你们所有人。”

他们把我们推到通向那只笼子的斜坡上,我们一起聚在斜坡底部,谁也不想先进去。

“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休小声说。

“你等什么呢?”伊诺克对艾玛低声呵斥道,“烧他们啊!”

艾玛摇摇头轻声说:“他们人太多了。”她带头顺斜坡向上走进笼子里。有铁条的笼顶很低,笼子底部堆着厚厚的干草,散发出恶臭。当我们都进到笼里,那首领砰地关上门,在我们身后上了锁,把钥匙塞进他的口袋。“谁也不许靠近他们!”他向所有听得到的人大喊,“他们有可能是巫师,或者更糟。”

“没错,我们就是!”伊诺克隔着围栏大喊,“现在快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就把你们的小孩儿变成疣猪!”

那首领大笑着沿坡道走下去;与此同时,其他吉普赛人撤退至一段安全距离外,搭起帐篷点起炊火开始扎营。我们跌坐进干草堆,感到挫败而沮丧。

“当心,”贺瑞斯警告道,“到处都是动物粪便!”

“哦,那有什么关系呢,贺瑞斯?”艾玛说,“就算你衣服脏了也没人会偷笑的!”

“我会。”贺瑞斯回答。

艾玛双手掩面。我在她旁边坐下,试图想些鼓舞人心的话,脑子却一片空白。

布朗温敞开外衣给佩里格林女士一些新鲜空气,伊诺克跪在她旁边竖起耳朵,好像在听着什么。“听见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