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选帝赛 第四十一章 拉娅(第2/5页)

“直到几周以前。帝国突袭了我们家,有个假面人出现,杀死了我的外祖父母,抓走了我哥哥。”

“你父母呢?”

“早死了,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哥哥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但他也被关进了贝克尔监狱的死囚牢里。”

维图里乌斯抬头扫了我一眼:“贝克尔监狱没有死囚牢。”

他随口这么一说,我毫无防备,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没有看清这句话给我带来的巨大冲击。“谁跟你说他在死囚牢里?又是谁说他在贝克尔监狱的?”

“我……只是听到些传言。”拉娅,你这白痴,这么容易就上了当。“是……一个朋友说的。”

“你的朋友要么在骗你,要么就是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塞拉城唯一的死囚牢就在中央监狱。贝克尔监狱要小很多,通常关押的都是些行骗的商人和贫民酒鬼,跟考夫不可同日而语,这是肯定的。我很确定,因为我在这两个地方都当过见习看守。”

“但是如果黑崖学院,假设,遭到攻击……”我想起梅岑说过的那些话,脑子飞快转动,“贝克尔监狱会提供……援军吗?”

维图里乌斯干笑了一下:“贝克尔监狱,来支援黑崖学院?这话千万别让我妈听见。黑崖学院有三千名为战斗而生的学生。有些的确年龄尚小,但除了新入学的小孩子之外,其他学生都是致命的战士。这座学院根本不需要什么援军,尤其不会指望一帮整天只知道索取贿赂和赛蟑螂的辅兵来提供支援。”

会不会是我听错了梅岑说的话?不可能。他就是说代林被关在贝克尔监狱的死囚牢,而且这座监狱的守军就是黑崖学院的安全后备队。而这两条,刚刚都被维图里乌斯一口否决。梅岑到底是自己拿到了错误情报,还是故意撒谎骗我?要是以前,我可能还会考虑他被冤枉的可能性,但厨娘的疑心……还有奇南的……还有我自己的怀疑,都让我越来越难以安心。梅岑为什么要说谎?代林到底在哪儿?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是的。如果哥哥死了,我一定会有感觉,一定会的。

“我好像让你不安了。”维图里乌斯说,“我很抱歉。不过,假如你哥哥真在贝克尔监狱的话,他很快就能出来。那里的犯人,刑期都只有几周而已。”

“当然。”我干咳了一下,试图抹掉脸上那份昭然若揭的困惑。假面人能闻出谎言的味道,他们能感觉到别人的欺骗,我必须做出一副尽可能自然的样子。“这都只是传言而已。”

他快速扫了我一眼,我屏住呼吸,以为他会继续盘问我。但他只是点点头,把擦干净的皮胫甲举在火前察看一番,然后挂在了墙面的钩子上。

这些钩子……原来只是干这个用的。

维图里乌斯真的不会伤害我吗?他从鬼门关把我救回来太多次了。要是想用暴力对付我,还费那些力气干吗?

“你以前为什么帮我?”我脱口而出,“院长给我身上刻字之后那天在沙丘,还有仲夏节那次,还有马库斯袭击我的那次——每一次,你都可以转身离开的,可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没走?”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第一次,我是因为内疚。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在院长办公室外面,就眼睁睁看着马库斯伤害你。我想补偿那一次的冷漠。”

我吃惊地低呼了一下。那天,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在留意我。

“后面两次,仲夏节和马库斯那次——”他耸耸肩,“我妈妈可能会杀了你。马库斯也一样。我不能就那么见死不救。”

“有那么多假面人曾经站在一边,眼看着学者被逼上死路。你却没有。”

“我就是不会从别人的痛苦里得到满足。”他说,“也许这就是我一直痛恨黑崖学院的原因。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打算偷跑掉的。”他的微笑像弯刀一样犀利,但全无欢欣之意。

“我全都计划好了,还从这个壁炉里挖通了一条暗道。”他指了一下,“通往西侧隧道。这是整个黑崖学院唯一真正的秘密通道。然后我规划好了逃离这里的路线。我打算利用帝国官方以为已经进水或者塌方的通道。我还偷了食物、衣服和补给品,动用了自己可能得到的遗产,以便路上购买逃亡所需。我的计划是穿过部落领地,然后从萨蒂赫港上船。我本来就快要得到自由了,会摆脱院长、黑崖学院和帝国。太傻了,就好像我真能逃离这地方一样。”

想明白了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我几乎无法呼吸。整个黑崖学院唯一真正的秘密通道。

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刚刚给了我和代林自由。

前提是梅岑说的是实话,但我对此不再像以前那样确信。事实的荒谬让我想要放声大笑——维图里乌斯给了我让哥哥重获自由的关键情报,时间恰恰是在这消息可能已完全无用的时候。

我沉默得太久了。快说点儿什么。

“我还以为被黑崖学院选中是一种荣耀呢。”

“对我来讲不是,”他说,“来黑崖学院是身不由己。安古僧在我六岁时把我掳来。”他拿起弯刀,慢慢把它擦干净。我认出了刀身表面繁复的花纹——这是一把特鲁曼弯刀。“那时候,我跟部落民一起生活。我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生母,甚至连维图里乌斯这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可你怎么……”维图里乌斯也曾是个小孩,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否见过自己的父亲,或者院长有没有把他养大,是否爱他,我从来都不好奇。因为他对我来说,仅仅是一名假面人而已。

“我是个私生子。”维图里乌斯说,“凯瑞斯·维图里娅一生犯下的唯一错误。她生下了我,然后把我丢在部落民出没的沙漠里。她的军团当时就驻扎在那儿。我本来是死定了的,可是有一支部落巡逻队碰巧经过。部落民认为男婴代表好运,就连弃婴也不例外。赛夫部落收留了我,把我当成部落的一员养育。他们教会了我部族的语言和传说故事,给我穿他们的传统服装。他们甚至还给我起了本族的名字“伊利亚斯”。我来黑崖学院的时候,外祖父把这个名字改掉了,改成了更适合维图里亚家族传人的形式。”

维图里乌斯和他妈妈关系紧张的原因一下子明了起来。那女人根本不想要他活着,她的狠心还真是把我镇住了。我曾帮助阿公接生过几十个新生儿,什么样的人,才能狠心把那么小、那么宝贵的小东西丢在炎热的沙漠里等死?

同一个人还会因为某女孩拆开了一封信,就在她身上刻个字母K.同一个人还用火钳把一个五岁女孩的眼睛挖掉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