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启程(第2/3页)

“您是说新壤这片土地?”

“不,我不是指的土地,但既然提到了新壤,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尼尔羞怯地咧嘴一笑,看起来十分年轻:“我猜,陛下,这正是我紧张不安的原因。您来自莱芮,所以您知道,我们从来不会束缚我们的主人——大海。我们也从不奢望告诉他应该去往何处。然而在这里——呃,是这儿的景象非常壮观,我不得不承认,也对此非常惊异——但陆地却是有可能被海浪吞没的。而且我猜圣赖尔也不会有异议,虽然我这样说……有些无礼。”

“那对克洛史尼的皇帝呢?”

“王后陛下,我乞求您的宽恕。但即便是一国之君,同样也是凡夫俗子。我为他效忠,为他献上我的一切,就算您要让我用自己的身体去堵住海堤的缺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而后让圣者来评判我的功过。可我仍然——深爱着海之主,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您也就会知道那并非盲目地信从。”

“我明白。”玛蕊莉平静地回答道,“瑞克堡曾走错了路,我丈夫的手下便结果了它。在这些海水下面,他们发现了世上最肥沃的土壤。但不要被自己蒙骗,我们为海浪、沼泽、河流的圣者们缴税。而且有时候,他们取走自己的税金。按你的话说,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安排。”

尼尔低下头来:“您是说……陛下?您刚才问的是我的看法?”

“你同意我丈夫的做法吗?我们是否就该去卡洛司?”

尼尔在回答之前仔细地斟酌了一番:“背信弃义的是寒沙的领主们。他们总是戴着面具在烟雾中作战。他们付钱给维寒人求取莱芮人的头皮,却不称之为战争。他们还涉猎黠阴巫术,不管他们的主张是否神圣,是否符合教会宗旨或者民意。跟我打斗过的那人是您的护卫,自始至终都是,我相信这点。但他仍然差点伤害您。”

“所有这些或多或少都是事实。”玛蕊莉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如果寒沙认为伤害王室成员可以起到削弱整个王国的作用,那他们的确会那样做。但,恕我直言,这种撤离的行动让我有些担心。”

“为何?”

“我并不十分肯定。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他们要谋杀您,而不是国王本人?而且,在还未弄清您的手下叛变的理由之前便离开,到了别处又怎能保证您的安全?如果那是因为黠阴巫术,我也可能轻易地成为叛徒。虽然我可以发誓在伤害您之前自行了断,但只怕那位骑士也曾发过同样的誓言。”

“或许吧,尼尔阁下,在很多地方你的智慧超越你的年纪,但对于宫廷,你还太天真。要让一个人变得腐朽,用不着什么黠阴巫术,就算御前护卫也一样。贪欲、恐惧、妒忌这些魔法已经足够有效,你以后会见着的。至于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国王,我承认这里面确有蹊跷。”

“可能……”尼尔皱眉想了会儿,“莫非敌人的目的就是要隔开您与国王?要分裂您的家庭?”

骑士的话听起来似乎十分有理。“继续。”她说。

“如果我是国王,忽然之间远离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我定会感觉裹足不前。就像一辆马车少了车轮。”

“我的丈夫还有他的情妇们。还有他的弟弟。”

“是的,陛下。但——他们,也可能就是要你离开的人。”

玛蕊莉瞪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错误地评估了他。“圣者哪,尼尔阁下。”她喃喃道,“说你天真纯粹就是侮辱。请接受我的道歉。”

“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后陛下。”尼尔说,“但我一直遵循着依伦女士的忠告在行事。我必须把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当做您的敌人。甚至包括依伦女士,包括我自己在内。如果我那样去看人看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可疑。而当您真正的敌人再次来访时,我就不会感到意外,可以自若地就地处决他们。”

他语音里的激情使她颤抖。久居宫廷,曾几何时,她早忘记了这世上还有真正的人存在,真实诚恳的人。这个年轻人就是,仍然是。他真实而诚恳,很危险,同时,又如圣徒般心甘情愿。他是她的。

“谢谢你,尼尔阁下,你的意见我觉得很值得考虑。”

“非常感谢您倾听我的忧虑,陛下。”

丽贝诗甩了甩赭色的头发,凝望着那片西部海湾。荆棘门就像巨大的皓齿一般,耸立于深绿海洋之滨。她能看清极远处的一片白帆。一只海鸥在头顶盘旋,想必是打着餐桌上剩余烤鸡、奶酪,还有蜂蜜蛋糕的主意。

“多美的一天啊。”她哥哥罗伯特说。他拿起今天的第二瓶红酒,就着瓶口便喝,里面还剩着一半。他们坐在旖旎岛的最西端,这里是一座古塔的废墟,乱石残垣之间杂草丛生。

“是啊。”丽贝诗回答道,并给了他一个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微笑。自从罗伯特知晓了她的婚约,他变得有些……脆弱。她接受了他的邀请来野餐,希望有助于恢复他的情绪。但她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选择此地。罗伯特的确喜爱刁难,但其对象大抵都不会是她。

只要想着大海与天空就好,她这样对自己说,想着美好的东西。

但罗伯特似乎并不准备让她如愿。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来这里的事么?”他问,“我们经常把破塔当做我们自己的城堡。”

“那些时光真令人怀念。”丽贝诗说,嗓子隐隐有点哽咽。

“那时我了解你。”罗伯特说,“或者说我认为我了解你。我总为能知道你的一点点想法而高兴,而且你属于我。”他又吞了一满口酒,“那个时候。”

丽贝诗执起他的手来握住:“罗伯特,真的对不起。我应该早些请求你的允诺。我知道的,我现在请求可以吗?”

罗伯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摇了摇头:“你已经问过威廉了。他是老大。”

丽贝诗紧捏着他的手:“我知道那让你痛苦,罗伯特。只是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会那么难于启齿么?”他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如你所说,我们曾经十分亲密,我们之间无所不谈,没有任何秘密。但现在,不知怎的——”

“你不再了解我了。”他帮她说完了后面的话,“我们已经彼此独立。自从那天萝丝——”

“求你住口!”丽贝诗闭上眼睛,不愿让那可怕的记忆重现。

“那就如你所愿好了。”他说,“但我们从来没有谈及过——”

“我们也不会去谈。我不能。”

他点点头,表情顺从。

“另外,”她继续说,“我知道你认为凯索王子曾侮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