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泽斯匹诺(第2/4页)

“或许我们可以在路上碰碰运气。”

“卡佐和查卡托说路上被监视得更加严密。就连巡查官们也在悬赏寻找我。”

奥丝姹神色起疑道:“怎么可能呢?在修女院妄图刺杀你的那些家伙是寒沙骑士。他们跟维特利安路上的巡查官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卡佐也不清楚原委。”

“要真是那样,连各种来往船只也都处在监视之下了不是?”

“没错。不过卡佐说他能找到一个口风很紧的船长带我们离开——当然我们得有足够的银子堵住他的嘴。”她又叹了口气,“可我们不光要攒钱,还得吃饭哪。更糟的是今天我一分钱都没拿到,明天可怎么办啊?”

奥丝姹轻拍她的肩膀道:“别着急,我拿到了。我们先去鱼市瞧瞧,然后买一顿晚餐回来。”

鱼市靠近培多·尼沃港的边缘。港口每日进出着相当数量的高桅船只,它们载走木材与钢铁,再运入酒樽、橄榄油、小麦和丝绸。小渔船都簇拥在南面的码头,因为维特利安的海水会卷来大量的虾、蚌、牡蛎、沙丁鱼,还有许多安妮从未听说过的鱼类。整个鱼市几乎就是一座由箱子、竹篓与木桶构成的迷宫,里面都装满了闪闪发光的出海战利品。安妮渴望地看着巨大的对虾与黑毛蟹——它们还在装了海水的桶中鲜活地折腾着——还有滑溜溜的马鲛鱼和银色金枪鱼堆。她们买不起,只好一直走下去,走了又走,最后停在了一堆盐渍沙丁鱼和一些开始变味儿的牙鳕鱼前。

牙鳕鱼每科尼只卖两个铭币,两个女孩儿皱着眉头开始挑选她们的晚餐。

“查卡托说买鱼要看鱼眼,”奥丝姹说,“如果显得浑浊就不好。”

“那这一堆都糟糕透了。”安妮回答。

“我们只买得起这个,”奥丝姹瞥了她一眼,“一定能找到一两条新鲜的。只能这样了。”

“盐渍鳕鱼怎么样?”

“那得预先浸泡一天。我不知道你的肚子怎样,可我已经饿坏了。”

一个低沉的女人笑声在她们头顶响起。“别这样了,宝贝儿,别买那种东西,肚子会吃坏的。”

说话的女人看上去很亲切——安妮在街上经常见到她,但从未说过话。她穿得很暴露,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安妮曾听查卡托说他“买不起她”,所以可以猜出这个女人的职业。

“多谢,”安妮说,“但我们能找到好鱼。”

女人半信半疑。她面容坚毅瘦削,眼眸仿佛黑玉,头发卷在发罩里,上面的玻璃钻闪耀着俗气的光泽。她的绿色裙装显得十分陈旧,但比起此刻安妮的也算是好了许多。

“你俩住在六沼仙街。我见过你们——还有那个老醉鬼和那个帅小伙,就是那个佩剑的。”

“没错。”

“我是你们邻居呀。我叫丽典娜。”

“我是菲妮,她叫莉萨。”安妮撒了个谎。

“好极了,姑娘们,跟我来吧。”丽典娜压低嗓音,“这里哪找得到吃的呀?”

安妮犹豫了。

“我又不会咬人,”丽典娜说,“放心来吧。”

她催促着她俩跟上,辗转到一桌子比目鱼前,一些还在案上扑腾着。

“我们买不起。”安妮说。

“你们有多少钱?”

奥丝姹拿出一个十铭币的硬币。丽典娜点点头。

“帕维奥!”

那是一个正忙着在桌后给几位衣着光鲜的女人处理鱼鳞内脏的男人。他少了一只眼睛,且毫无顾忌地敞着伤眼的疤痕。就面目上看,约莫得六十岁上下了,但裸露的手臂却跟摔跤选手一般强健有力。

“丽典娜,mi cara!”他说,“有什么能为你效劳吗?”

“卖给我朋友一条鱼吧。”她从奥丝姹手里取走那枚硬币并递了过去。

他瞥了一眼,皱皱眉,接着又对安妮和奥丝姹笑道:“随便哪条都可以,任你们挑,亲爱的。”

“Melto brazi,凯司!”奥丝姹选中一条放入自己篮子里。帕维奥对她使了个眼色并递还了一枚五铭币的硬币过来。这鱼本要十五一条。

“Melto brazi,凯司娜!”安妮对丽典娜道了谢,准备离开。

“没什么,亲爱的。”丽典娜说,“实际上,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跟你们说说话。”

“是么?有事儿么?”安妮问道,同时开始怀疑起这个女人的善意来。

“你们可以每天都吃上这样的好鱼。你看你们多漂亮啊,而且异国情调十足。我可以引荐你们,自然不是去见那些街上的蠢人呆子,而是上流的顾客们。”

“你——你要我们去——?”

“熬过第一次就行了,”丽典娜许诺道,“保证不难,钱来得容易极了。只要应付完第一位客人就驾轻就熟了,而且你们那位帅小伙子会照顾你们。你们知道吧,他已经在替我干活儿了。”

“卡佐?”

“对。他负责照顾姑娘们。”

“是他让你来的?”

她摇摇头:“不,他说你们会不屑一顾。可这些男人们总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他这次说得没错,”安妮冷冷地道,“非常感谢你帮我们买到了鱼,但恐怕此事恕难从命。”

丽典娜的眼光锐利起来:“你们以为自己比干这行的高贵?”

“当然。”安妮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我明白了。”

“不,”安妮说,“你还不明白。我认为你也比干那行高贵。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做那行。”

丽典娜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但接着耸耸肩:“你们还不了解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做刷洗工可真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你们辛辛苦苦做一个月也抵不上这行一天的收入。好好想想吧。如果回心转意了,就来跟我打个招呼。”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两个女孩儿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直到奥丝姹清了清嗓子道:“安妮,我可以去——”

“不行!”安妮怒道,“绝对不行!要你受委屈我宁愿不回家。”

就这样一直到帕瑞街拐角处及维奥甫洛时,安妮仍然怒气冲冲。但一阵烤面包的香味飘过,顿时驱走了所有的愤懑,只剩下刻骨铭心的饥饿。面包师——一个总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憔悴男人——见到她俩进店,递给她们一个友好的笑。他正在黑面包坯上挥舞着切刀,而他身后的助手则忙着用一个长柄器具把另一些推入烤箱。一条躺着的大黑狗疲倦地瞥了她们一眼,又接着缩回头去,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篮子和箱子里的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面包堆得老高——有棕褐色圆面包,跟马车轮子一般大,上有橄榄树叶状的点缀;另外,有长似胳膊的面包棒;也有比掌心还小的鸡蛋状硬壳面包,壳上的燕麦斑随处可见——这些仅仅只是第一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