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4页)

同一天,稍后。
赛拉斯在最后一刻才把所需的物品送来,仿佛刻意营造戏剧效果似的。
我不得不钦佩他的手段。
雕像公园里那番简短的对话过后,我一直在琢磨,他怎样才能把相关的资料交给我。我和我的房间都受到监视,我能怎么办?
鲁那月二十六日早晨,我醒来时发现房间地板上有个包裹,是他送进来的。
他用了一种夸张炫耀的手法。我抬头看到天花板上镶有一块新的铁皮,遮住一个六寸大的洞,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屋顶上的薄铁皮在雨点敲打之下,犹如管弦乐队的鼓声,赛拉斯趁此机会爬到“彩石号”的大烟囱顶端,在那上面划开一个洞。扔进包裹之后,他又尽责地在屋顶铆上一片铁皮。整个过程未曾发出一点儿声响:既没有吵醒我,也没有惊动监视者。
他面对威胁施展巧计,以保护自己,不愧是替政府工作的间谍。如此看来,他跟我立场一致是我的幸运,也是新科罗布森的幸运。
我很高兴不用再见他。如今我感觉跟他很疏远。我对他并不反感:我从他那里获得安慰,并希望也已给予他同样的回报。但这种关系真的只能到此为止。我们只是碰巧走到一起而已。
赛拉斯在小皮袋子里放了几件东西。
他写了封信给我,解释计划的详情。我仔细读过之后,,才查看袋子里的其他物品。
里面还有别的信件。他写给预想中的海盗船长:拉贾莫语和盐语各一份。致应允将本函转交新科罗布森者,信的开头写道。
信中措辞正式而简练,他向阅信人承诺,一旦将物品原封不动地安全送抵目的地,即可获得一笔佣金。信中写道,本瑟姆·鲁德革特凭市长之职,授权费内克探员(含准证号)郑重宣告,新科罗布森需将携此函者视作上宾,并按其所述规格修整其船只,同时赠予三千几尼金币以兹答谢。最重要的是,他们将获得新科罗布森政府的特许免税证,一年之内,不受新科罗布森颁布的海事法限制。除自卫之外,新科罗布森舰船也不会以任何理由搜检或攻击他们。
赏金非常诱人,但真正能说服仙人掌族的应该是免税许可。赛拉斯允许他们合法抢劫,而且不用缴税。在合同期内,他们可以随意掠夺,无需上缴一文钱,而新科罗布森舰队也不会为难他们——事实上还会保护他们。
这是一种强效的激励。
信的末尾,赛拉斯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勉强可辩的口令词上盖了个新科罗布森议会的蜡印。
我不知道他有这样一枚印章,在离家如此遥远的地方见到它感觉很奇怪。印章精致得令人诧异:抽象化的墙壁,代表公职的座椅和器具,底下还有一组细小的教字,那是他的编号。这印章象征着非同寻常的权力。
而他把它交给了我。
但我说岔了。回头我再来讲这枚戒指。
另一封信要长得多,覆盖了整整四页纸,字迹精细致密。仔细读完之后,我感到心惊胆战。
这是写给鲁德革特市长的,描述了格林迪洛入侵计划的概要。
其内容晦涩难懂。赛拉斯使用了简短的速记符和代号——有些缩写我无法识别,提及的事物我也从没听说过——但其中的意思绝不会有错。
七级状态,代号:箭镞,信纸的开头部分写道,这些词我虽然不懂,但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意识到,赛拉斯故意隐去细节,以免我受惊吓(不知算不算有效)。他对入侵计划非常了解,并以冷漠而精确的语言记录下来,明确标出部队数量与编制,而携带的武器仅以一个字母或音节表示,含义模糊不清。他的警告令人不安。
第三月相,象矛法师/水巫合成军团沿溃疡河南下,具备E.Y.D以及P-T能力,我默念道。我们所面对的这一切,规模如此浩大,令我无比恐惧。我们先前虽也投入不少精力,急切地想要设法逃脱,但与之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些信息足够为城市提供防护。赛拉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信的最后同样也盖有城市的印鉴,使得那些陈腐淡漠的语句看上去真切得叫人害怕。
跟信件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盒子。
那是个珠宝盒,由沉重的黑木制成,简单、结实。盒子里厚厚的衬垫中间,嵌着一条项链和一枚戒指。
戒指是给我的,表面用白银和翡翠雕刻出反转的印纹——即那枚印章,其工艺精湛得令人心动。赛拉斯在指环里放了一小块红色的封印蜡。
我将保留这枚戒指。等到我们期待中的船长看过信件与项链,我就会把它们放进盒子的衬垫里,扣上锁,封入皮袋,并将戒指的印记刻到灼热的封蜡上。这样一来,船长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知道我们没有骗他,但如果要让收件人确信,并给予他报酬,就不能对里面的物品动手脚。
(必须承认,每当我想到这一连串过程,便会感到气馁。这似乎太勉强了。我一边写,一边叹气。我不想再为这些事伤脑筋。)
项链将穿越重洋。与戒指不同,它只是一条普通的细铁链,粗糙简单,设计毫无美感,一端系着一块小金属牌,上面刻有一串数字,一个徽标(弯月下的两只猫头鹰),以及若干字符:赛拉斯·费内克探员。
它代表了我的身份,赛拉斯在信中告诉我。它可以从根本上证明信的真实性,也表明我已无法回到新科罗布森,这是我的告别辞。
再稍后。天色渐暗。
我很不安。
乌瑟·铎尔来找我谈话
当时我从厕所出来,刚走到楼上的卧舱区域。我正心不在焉地琢磨着,所有人的大小便都从天空抛落,未免有点儿好笑。
我听到走廊前方有窸窣声,其中一扇门中透出光亮。我朝门内望去。
疤脸首领正在换衣服。我屏住了呼吸。
她的背部跟脸上一样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大部分似乎是旧伤,呈灰白色。但也有个别黑紫色的。这些伤痕沿着后背一直延伸到臀部。她就像被打上印记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