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4页)

他身后成百上千的舰队城居民纷纷点头赞同,更有人高声附和。

乌瑟·铎尔将视线移向坦纳身后的人群,然后又望向坦纳。他动摇了,难以再支撑局面,他犹豫不决地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雇主,寻求更清晰的指示。他略微耸了耸肩,侧着脑袋,仿佛在问:他说得对,你们要我怎么办,把所有人都杀了?

一旦他扭过头去,显出犹疑的表情,坦纳便胜利了。他再次挥了挥手,那几名仙人掌族越过铎尔和疤脸情侣,进入走廊,前去寻找海德里格,虽然神情不太自在,但并不惧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疤脸情侣甚至没有看他们,而是瞪视着坦纳·赛克。

“你们还要求什么?”坦纳冷峻地说道,“你们已经看到我们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但真该死,你们太疯狂,太执迷了,连这都不予理会?你们还想继续前进。

“你们还要欺骗隐瞒,让大家像该死的恐兽一样,没头没脑地往前冲,直到落入悬崖。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能再往前了。我们这就掉头回去。”

“见鬼!”女首领盯着坦纳的眼睛,用手指着他,并往他面前的甲板上啐了一口唾沫,“你这该死的懦夫!你这个蠢货!你真以为他讲的是实话?动动脑子吧,老天。你以为地疤就是这样的吗?在整个海洋中,在整个该死的隐匿洋中,我们能找到他,仅仅是靠运气?我们自己的海德里格跑了,然后又碰到一个来自别处的海德里格,他的故事把我们都吓傻了,这他妈的难道是巧合?

“这是同一个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计划。你难道看不出吗?我们以为他走了,但其实没有。他能去哪里?他割断‘高傲号’的绳索,躲藏起来。等到我们距离世上最神奇的地方就差那么一点点时,却跑出来阻吓我们。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懦夫,就跟你一样,跟你们所有人一样。

“这是他的计划。他甚至没有勇气羞愧地逃跑,而是要等待时机,把你们全带走。”

这番话让一些人产生了动摇。即便在盛怒之下,她的发言也能切中要点。

但坦纳丝毫没有让步。

“你们打算隐瞒,”他说,“你们打算欺骗。大家千里迢迢跟随你们来到这里,而你们却要隐瞒这件事。因为你们被贪婪蒙蔽了眼睛,担心说服不了我们。你们对地疤一无所知。”他高声说道。“一无所知。别说什么巧合,别说什么难以置信——也许实情正是如此。你们根本不了解。

“我们只知道,嘉水区最优秀的成员之一就在下面的牢房里,因为他警告说,如果去地疤,大家都会丧命。我相信他。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由我们说了算,我们要接管一切,掉头回家。你们要求继续前进的命令……已经他妈的作废了。你们不可能把大家都关起来,或者全部杀死。”

聚集的群众爆发出一阵振奋的呼喊,有人开始零零星星地念诵“赛克,赛克,赛克”。

贝莉丝对此完全没有留意。在周围喧闹的附和声中,出现了一种反常的状况,但几乎没人能听得到。

男首领站在乌瑟·铎尔身后,观察聆听着这一切,眼中带着无所适从的神情。他伸手触碰女首领,让她转回身,然后急促地向她低语了几句,而这番旁人听不见的话激起了她诧异的怒火。

疤脸情侣争吵起来。

人群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之后,都安静下来。贝莉丝屏住呼吸,深感震惊。他们愤怒地互相低语,争得面红耳赤,令脸上苍白的伤疤显得更为突兀。他们的语声咝咝作响,在简短生硬的对话中,嗓音越来越高,最后发展成叫嚷,完全不顾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

“……他说得对,”贝莉丝听见男首领喊道,“他说得对。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女首领大声回应,她的脸上怒气逼人,“不知道什么?”

城中一小群怯懦的鸟儿从空中掠过,迅速落向视线之外。舰队城吱嘎作响。沉默不断地延续。以坦纳·赛克为首的反叛者们僵直地矗立着。他们注视着疤脸情侣之间的争论愈演愈烈,惊愕的表情更像是目睹了某种地质变迁。

贝莉丝望向最后几只飞鸟,然后目光停留在布鲁寇勒枯蔫的身影上,血族的模样让她感到恶心。他的抽搐已渐渐平息,身体安定下来。他睁开乳白色的眼睛——已被日光致盲,缓缓地转过头。

他在听。贝莉丝可以肯定。

疤脸情侣对外界完全不予理会。乌瑟·铎尔稍稍移向一侧,仿佛让聚集的人群能够看得更清楚似的。

四周没有一丝其他声响。

“我们不知道,”男首领重复道,贝莉丝感觉他俩的眼睛之间仿佛有一道滋滋作响的炙热电弧,“我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他也许说得对。我们能确定吗?我们冒得起这个险吗?”

“哦……”女首领回应道,她的声音如同哀怨的叹息。她注视着自己的情人,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失落。“哦,真该死,”她平静地吸了口气,“哦,诸神在上,你他妈的去死。”

沉默再次降临,人们依然很震惊。疤脸情侣互相瞪视着。

“我们不能逼迫大家,”男首领最后说道,他的嗓音颤抖得厉害,“我们必须实行和睦的统治。这不是战争,你不能派铎尔去对付他们。”

“不要躲避,”女首领用战栗的语调说道,“你想背弃我。我们已经取得这么多成就。我塑造了你,我们共同完成了自我塑造。别在这种时候背叛我……”

男首领抬头望向四周的一张张脸,他显然很惊慌,于是伸出双手说,“我们进去吧。”

女首领姿态僵硬,努力控制着情绪,脸上的伤疤涨得通红。她朝他摇了摇头,隐隐透着怒气。“我们他妈的怕谁听?这算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了?你跟这些笨蛋一样蠢吗?你认为那个混账骗子回来后讲的是实话?对吗?你相信他?”

“我们还是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男首领对着她嘶喊,“还是不是?现在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他很失落,就像丢了魂似的。贝莉丝仿佛看到他体内某种如脐带般性命攸关的纽带逐渐萎靡凋谢,最后彻底干枯断裂。多年来,他第一次突然如此孤独,如此惊恐。在恼怒中,他试图继续争辩。

“我们不能这样,不行,你会让我们失去一切……”

女首领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冷淡。

“我太高看你了,”她缓缓地说,“我还以为替自己找到了完整的灵魂。”

“你找到了,你找到了,真的找到了。”男首领狂乱地说,他的模样如此可悲,贝莉丝遗憾地扭转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