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5页)

女人啪地扯过钱去,丢下一句话:“要包我女儿没事!”

张校长望着这女人走了,却不便当着歌儿说她,就望着李济运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没起到调解作用。”

李济运笑笑,说:“孩子被咬了嘛,可以理解。”

张校长严肃地望着歌儿,说:“李歌同学,你现在当着校长和你爸爸的面说说,蜈蚣是哪里来的?”

歌儿仍是踢着地板,头也不抬,话也不说。李济运说:“歌儿,张校长问你,没听见?”

张校长说:“他们班主任有课,交给了我。我问过很多遍了,这孩子就是不说话。”

“张校长,还有几节课?”李济运说,“不如我先带他回去,明天让他交检讨过来。”

李济运已打发车子走了,不能让儿子同他坐车回家。父子俩一路也说不上话,歌儿只是低着脑袋跟在后面。李济运让儿子先回家,他还得去去办公室。正忙得一团乱麻,他不敢早早地就回去了。

李济运晚上还得去医院,歌儿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济运进去说:“歌儿,爸爸不骂你,想同你好好谈谈。你哪来的蜈蚣?”

“自己养的。”歌儿说。

“你养蜈蚣干什么?”

“喜欢。”

李济运说:“蜈蚣有毒,很危险你不知道?”

歌儿说:“你又不懂。”

李济运说:“没听谁说养蜈蚣当宠物啊,你也太出格了。”

“养狗你未必同意?”

“大院里不准养狗。”

“又没有说不准养蜈蚣!”

“歌儿你别同我讲歪道理!”

“我哪讲歪道理?不要再说了,反正蜈蚣被张校长全部烫死了。”

歌儿最后答应写检讨,李济运就去医院了。他没有告诉舒瑾赔了那么多钱,怕她去找那女人吵架。那女人也真是讨厌。

第二天晚饭时,李济运仍是在梅园宾馆陪客人。舒瑾还在医院,歌儿独自在家。李济运给儿子留了条子,告诉他会带盒饭回去。没想到他正给客人敬酒,歌儿哭着打了电话来,说家里来了坏人。李济运问儿子是什么人。儿子说是同学的爸爸妈妈,同学的爸爸还带着刀。李济运听得脑袋发蒙,问同学的爸妈怎么是坏人呢?歌儿只知道哭,喊爸爸你快回来。席上的人听出李济运家里有事,叫他快回去看看。李济运只得道了歉,叫上车飞快地赶回去。

人还在一楼,就听得楼上吵闹。往楼上跑时,听得朱芝的声音:“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果然有人带着刀上门来了!李济运尽量让自己镇静,想着遇事应如何处置。没来得及想清楚,人已到家门口了。门是敞开着的,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她就是歌儿同学的妈妈,昨天让他赔了一千块钱的那个人。有个男人手里提着杀猪刀,肯定就是这女人的丈夫。

女人见了李济运,拍手跺脚的:“好啊,你回来得正好!你砸了我的摊子,我家没有饭吃了,问你家讨口饭吃。你家老婆倒好啊,进屋就吓人,说我犯法!抓我去坐牢呀!”

李济运听着莫名其妙,他不解释朱芝不是他老婆,只问:“都是几个熟人,有话好好说。我什么时候砸你家摊子了?”

女人仍是拍手打掌,说:“别做了事不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儿子昨天咬了我女儿,你赔了钱就记仇,今天我的摊子就被人砸了。不是你派的人是谁?你有本事不赔钱呀?背后捅刀子算什么角色?”

李济运瞟了那男人手里的杀猪刀,实在有些胆寒。男人好丑不说话,只把刀捏得紧紧的。朱芝对那男人说:“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那女人说:“我男人天天拿杀猪刀的!你报警呀?知道你男人官大,你一个电话警察就来了。我坐班房喜欢,全家人进去,反正没饭吃了!”

李济运朝朱芝摇摇头,又回头问歌儿在哪里。歌儿从屋里出来,他身后有个女孩。两个孩子都在哭。女孩必定就是歌儿的同学。李济运做了笑脸,说:“你们进了我家屋,就算是我家客人。你们请坐下。吃饭好说,只是今天我老婆不在家,我们到外面找家店子好吗?”

那女人望望朱芝,回头对李济运说:“你的话我是不信的!当面撒谎!骗我们出去,好叫警察抓人?”

“不想出去吃也行,我打电话叫外面送。”李济运说完就打了朱师傅电话,请他买几个盒饭进来,“不好意思,只好请你们吃盒饭了。”

李济运这么说了,那女人也软下来,望望她的男人。她男人仍立在屋中央,杀猪刀不离手。李济运猜想,肯定是搞“创卫工程”,掀了这家的摊子。肖可兴成天焦头烂额的样子,只说哪天老百姓会把他煮了吃掉。

朱芝对那男人说:“你这样也吓了自家孩子!看看两个孩子多可怜,都在哭!”

那女人说:“我家孩子才不怕刀哩!她爸爸天天刀不离手。”

李济运对朱芝说:“朱部长,您回去吧。没事的,不就是来了客人吗?”

朱芝喊了歌儿,说:“到朱姨家去好吗?”

李济运说:“歌儿,你去吗?带同学一起去。”

歌儿摇摇头,那女孩也摇头。朱芝过去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说:“别哭了,你俩进屋去玩吧。大人间有些误会,没问题的。”

朱芝回头望望李济运,说:“那我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吧。”

李济运送走朱芝,关了门。他自己口干唇燥,便去倒了两杯水,递给女人和她丈夫。那男人把杀猪刀换到左手,右手接了水杯。李济运喝了几口水,说:“两位贵姓?”

那两口子都没答话,只是喝水。李济运笑笑,说:“你两位姓什么我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家摊子在哪里,我怎么叫人去砸你家摊子?”

女人便说:“那就这么巧?昨天你赔了钱,今天我摊子就叫人砸了?”

李济运笑笑,说:“你是想当然。看见我屋里有个女人,就说人家是我老婆。她是我楼上的邻居。你说我派人砸你摊子,不是想当然吗?”

“我不信,这么巧!”女人说。

李济运见这女人容易上火,便说:“好好,你先冷静,我们吃了饭,再慢慢说。”

李济运试着同他们聊天,却是热脸贴冷屁股。那男人不再站在屋中央,斜靠在厨房门口,手里仍提着杀猪刀。李济运问:“师傅是杀猪的吧?”

男人不答话,女人说:“他半天生意都没做!”

李济运听明白了,这男人真是个屠夫。杀猪惯了的人,心都有些狠。他半天生意没做,未必又要给他补误工费?李济运想再也不会那么傻了。听了敲门声,知道是盒饭来了。李济运开了门,却是几个警察拥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男人已被警察制服。女人高声叫喊:“你们凭什么抓人?我们犯了什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