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生者(第2/2页)

在我看来,卢森堡身上一个重要的特质,是她看起来似乎与所有事情都保有一点点距离。按照她的说法,这意味着“超越极限”,同时一些粗暴的内容也徘徊在其中。对于本书中的女性而言,如果她们没有勇敢讲出自己的要求,没有以越界的方式诉说自己的苦衷,她们恐怕也不会引起这么多的关注。流言蜚语往往意味着这样一个时刻:一个默默承受内在损伤的、失去停顿与爆发能力的世界最终形成。它意味着一种在公共与私人领域内在混合的甚嚣尘上(小报记者自然是潜在头条新闻的嗅探犬,这意味着他们的鼻子必须时时冲着地面)。但女权主义者却一直在辩称,两性间对亲昵行为的区别是虚假的,同时也是不受约束的。而来自外部世界的暴力与政治力量,更让每一人几乎都无法免于被侵扰。我们大致可以这样说,女权主义者们往往会让来自这个不平等世界的流言蜚语被更多人所熟知。在这件事情上,她们颇为内行。

耶尔·芭塔娜的作品吸引我,并最终占据了这本书最后一部分几页篇幅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可以凭借一个艺术家的身份演绎这些主题,同时也招致了流言蜚语;还在于她提供了一条全新的路径……《……注定不安的欧洲》(...And Europe Will Be Stunned)是她最重要作品的标题。尽管她不是波兰人,但这部作品还是代表波兰参加了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在这一方面,“二战”中尘封的往事,波兰人对犹太人的驱逐,作为一桩丑闻在波兰仅能得到勉强的确认。但在“集体无意识”的约定之下,却是无法擦掉的真实痕迹。这就是她的三部曲作品噩梦般的缘起。当她要求在自己作品的开始,植入一幕开放式的场面——犹太人被遣返回波兰时,她充分体会到了其中的残忍(……欧洲将注定不安)。从这里来看,她不仅仅是一位继承了卢森堡灵魂的电影工作者,同时也是格尔兹在艺术上的“血亲”。她们都在讲述那些需要但却不希望被讲述的故事。除此之外,格尔兹还十分看重演讲的尊严。通过集合奥斯维辛的幸存者,他们所尝试的回忆与讲述,凝固与停止,她无限近距离地讲述了这一切,并最终使一切重返静默。而耶尔·芭塔娜大概更“残忍”。她更会直接处理人类的愧疚之心,会直接拷问一整个民族的自欺欺人。但本质上,她们二者的原则是相通的:同样是对如托妮·莫里森曾阐释的,那些不可言说的思想的一次清算。

因此,在这最后三份研究报告中,我们将会依循的是三位彼此不尽相同的女性艺术家与她们作品的踪迹。但她们对于我而言,都充分展现了女性主义的必要性——通过揭露历史,以及心灵表面之下更加强烈且致命的隐秘,让我们可以走得更远,从而寻见光明。


【注释】

[1] 透纳奖(Turner Prize)是英国当代视觉艺术大奖,由英国泰特美术馆创立,是西方世界争议最大的当代艺术奖项之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