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页)

“你可以相信我。”

她望向那片黑暗,试图看清他的模样,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这话你怎么说都行。”

一阵大笑。“没错。那么现在你可以过来了吧?我正在火上烤兔子呢。”

她顺着火光迈过一条布满岩石的水沟,朝着坡上走去,身边的树干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她移动得很轻盈,做好了瞬间跑开的准备。在她和火堆之间的最后一棵大树旁边,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火堆旁边,背靠着一根粗壮的树干,一条腿朝前伸着,另一条腿的膝盖则弯曲着。他看上去比伊莎贝尔大不了几岁。

映着橘黄色的火光,她很难看清他的面容。他留着打着绺的黑色长发,看上去很久都没有梳洗过了。他的身上穿着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衣服,让她想起了最近在巴黎街头拖着脚走路的战争难民。他们会囤积香烟、纸片和空瓶子,乞求别人施舍一些零钱或是帮帮他们。他的脸色惨白,面容憔悴,似乎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在哪里。

然而,他却愿意与她分享食物。

“我希望你是一位绅士。”她站在黑暗中说道。

他笑了,“我相信你是这么想的。”

她走到了被火光照亮的地方。

“坐吧。”他说。

她在他对面的草坪上坐了下来。他绕开火堆靠了过来,递给她一瓶红酒。她喝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她把酒瓶递回来、擦拭着下巴上残留的酒水的动作逗得他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漂亮的酒鬼。”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他微微一笑。

“盖坦·杜布瓦。”

“伊莎贝尔·罗西尼奥尔。”

“啊,一只夜莺。”

她耸了耸肩膀。这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她的姓氏意思是“夜莺”。妈妈在与她和薇安妮互致晚安吻时就常称她们是她的夜莺。“你为什么要离开巴黎呢?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留下来战斗。”

“他们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在德国人拥进国门的时候,让我们为了法国而战显然要比把我们关在囚笼里更好。”

“你进过监狱?”

“你被吓到了吗?”

“没有。我只是……没有料到。”

“你应该害怕才对。”他边说边拨开了挡在眼前的打着绺的头发,“总之,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我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情。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妈妈和妹妹,然后找支队伍参军。我会尽可能多杀几个浑蛋的。”

“你好幸运。”她叹着气答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女人就举步维艰呢?

“和我一起走吧。”

伊莎贝尔还不至于蠢到相信他的话,“你会这么问只不过是因为我很漂亮。你以为我若是留下来,最后就会躺在你的床上。”

他隔着火堆凝视着她。火苗随着脂肪的滴落发出了爆裂的声音和嘶嘶的响声。他喝了一大口葡萄酒,然后把酒瓶递还到了她的手里。就在火堆旁边,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裸露的皮肤相互摩擦着,“如果这就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就能让你躺到我的床上。”

“但我不会是自愿的。”她边说边用力地咽了一口酒,却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神。

“你会自愿投怀送抱的。”他说话的方式让她的皮肤产生了一种刺痛的感觉,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但那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我要说的,我是要你和我一起去战斗。”

伊莎贝尔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令她难以理解的新感觉。她知道自己很漂亮,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事实。人们无论何时见到她,都会这样夸奖她。她看见过男人们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盯着她的样子,眼神停留在她的头发、绿色双眸或丰满的双唇上;她也知道他们是如何看着自己的胸脯的。就算是在女人们的眼里,她也能够看出自己的美丽。学校里的女孩们都不想让她站在自己喜欢的男孩附近,并在她尚未开口说上一个字之前就断定她是个高傲的人。

美貌只不过是另一种贬损她而非理解她的方式。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利用其他的方法获得关注。而且在情欲的问题上,她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圣弗朗西斯姐妹社不就是因为她在弥撒期间亲吻了一个男孩而把她开除的吗?

但这一次的感觉不一样。

她明白他看得到自己的美貌,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但他还能看透这份美貌。若非如此,就是他聪明得足以看出她想要奉献给这个世界的不只是一张美丽的脸庞而已。

“我可以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她低声说道。

“你当然可以了。我可以教你用枪和用刀。”

“我需要到卡利沃去,确保我的姐姐一切都好。她的丈夫上前线去了。”

他隔着火堆凝视着她,脸上带着坚定的表情。“我们会去探望你在卡利沃的姐姐和我在普瓦捷的妈妈的,然后我们就离开去参战。”

他把这个计划说成了一场冒险,和离家出走去加入马戏团没有什么区别,好像他们一路上会看到会吞剑的男人和长着胡子的胖女人似的。

这就是她追寻了一生的东西。“那就这么计划好了。”她说着,无法掩饰嘴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