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等拿到更多的传单时,我们该怎么联系你?”亨利在开门放她离开时问道。

她望了望大街,“富瓦夫人的帽子店上面有一间公寓,那里还空着吗?”

亨利点了点头。

“拿到传单之后,把那里的窗帘拉开。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敲四下门。如果我们没有回应,你就走开。”他附和道。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小心,伊莎贝尔。”

房门就此在两人之间关上了。

再次独身一人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那些传单就放在一块红白格子的亚麻布下面,上面摆着用屠夫家的纸包好的蹄髈火腿。这可算不上是什么伪装,她需要想点更好的办法。

她沿着小巷走下去,转上了一条繁忙的街道。天色渐晚,她和那几个男子待了一整天的时间。商铺正在打烊,只有德国士兵和几个应召女郎在漫无目的地闲逛。街上的露天咖啡桌旁坐满了身着军装的男人,嘴里吃着上好的食物,喝着上好的葡萄酒。

她不得不绷紧每一根神经,缓慢地行走着。刚离开小镇,她就开始飞奔起来。快到机场附近时,她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了,可她并没有慢下脚步,而是一路跑回了自家的庭院。听到院门咔嗒一声在身后关闭,她弯下腰用力地喘息起来,把那块碎布抱在体侧,试图歇一口气。

“罗西尼奥尔小姐,你不舒服吗?”

伊莎贝尔猛地挺直了身体。

贝克上尉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难道他先自己一步站到了那里?

“上尉。”她边说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狂飙的心跳,“一支护卫队经过……我……呃,急急忙忙地躲开了他们。”

“护卫队?我没有看到啊。”

“那是前阵子的事情了。我……有时候傻里傻气的。我和朋友聊天聊到忘了时间,还有,嗯……”她朝他露出了自己最美丽的微笑,还拍了拍自己被剪掉的头发,仿佛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漂不漂亮似的。

“今天的队伍很长吗?”

“无穷无尽。”

“请允许我帮你把篮子提进屋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发现亚麻布的下面隐约露出了白纸的一小角。“不,我——”

“啊,我坚持要这么做。你知道的,我们是绅士。”

他精心修剪过的纤长手指握住了柳条编织筐的把手。在他转身朝着房子走去时,她一直跟在旁边,“今天下午,我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了镇公所那里。维希的警察到这里来做什么?”

“啊,你不用操心。”他在前门处站住脚,等待着她把门打开。她紧张地摸索着,扭转嵌在中央的门把,打开了房门。尽管他有权随意出入这座房子,他还是会等到有人邀请时才迈进门去,仿佛自己是来做客的。

“伊莎贝尔,是你吗?你去哪儿了?”薇安妮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来。

“今天的队伍太糟糕了。”

正在和贝贝玩耍的索菲从壁炉边的地板上蹦了起来,“你今天领到什么了?”

“蹄髈火腿。”伊莎贝尔边说边焦急地盯着贝克手中的篮子。

“就这些吗?”薇安妮追问着,“食用油呢?”

索菲重重地坐回地板的地毯上,显然很失望。

“我把蹄髈放到食品储藏室里去吧。”伊莎贝尔边说边把手伸向篮子。

“请允许我来吧。”他凝视着伊莎贝尔,紧紧地盯着她。或许这只不过是她的感觉而已。

薇安妮点燃一根蜡烛,把它递到伊莎贝尔的手里,“别浪费。快去。”

贝克迈着雄赳赳的步伐穿过阴暗的厨房,打开了通往地窖的门。

伊莎贝尔先一步走了下去,照亮了前方的路。木头台阶在她的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直到她踏上了硬泥地,被地下室的凉气所包围。贝克站到她的身边时,周围的架子似乎显得有些拥挤不堪。蜡烛的火苗在两人之间雀跃地闪烁着。

她试着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够向包裹着蹄髈火腿的纸包,把它放在了架子上为数不多的储备食品旁边。

“带三颗土豆和一根萝卜上来。”薇安妮朝着地下室里喊道,声音吓了伊莎贝尔一跳。

“你好像很紧张。”贝克说,“我用的这个词对不对,小姐?”

两人之间的蜡烛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今天镇子上有很多狗。”

“盖世太保。他们喜欢自己的牧羊犬,你没有理由为此担忧。”

“我害怕……大狗。我被咬过一回,很小的时候。”

贝克朝她微微一笑,笑容在烛光的掩映下有些变形。

别看向篮子。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她看到藏着的传单又露出了一小截。

她勉强笑了笑,“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女孩子什么都怕。”

“我可不会这么形容你,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篮子,把它从他的手里用力拽了出来,却没有把眼神从他的身上移开。一片黑暗之中,她把篮子放到了架子上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不安的沉默中凝视着彼此。

贝克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得走了。我只不过是回来为今晚的会议取点文件的。”他转回身去,朝着台阶迈开了步子。

伊莎贝尔跟着上尉走上了狭窄的楼梯。当她出现在厨房里时,薇安妮正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皱着眉头。

“土豆和萝卜呢?”薇安妮问。

“我忘了。”

薇安妮叹了一口气。“去吧。”她说,“去把它们拿上来。”

伊莎贝尔转身返回了地窖。拿好土豆和萝卜,她走到篮子旁边,举起蜡烛照向里面的东西——它们还在:一叠三角形的白色小纸片正躲在里面,偷偷地窥探着四周。她飞快地把它们从篮子里取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紧身裤里。感觉到传单正抵着自己的皮肤,她笑着走回了楼上。

晚饭时,伊莎贝尔和姐姐、外甥女一起坐在桌旁喝着水一样的汤,嚼着一天前的面包,试图找些话来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索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喋喋不休地讲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伊莎贝尔不安地轻轻跺着脚,聆听着摩托车驶近房子的声音、门前步道上穿着长筒靴的德国人哗啦哗啦的脚步声以及没有人情味的刺耳敲门声。她的目光不断地转向厨房和地窖的门。

“你今晚的举止很奇怪。”薇安妮说。

伊莎贝尔没有搭理姐姐的评论。晚饭结束后,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开口说道:“我来洗碗吧,薇。你和索菲为什么不去把那盘西洋棋下完呢?”

“你会洗碗?”薇安妮边说边给了伊莎贝尔一个怀疑的眼神。

“去吧。我以前也自愿做过这种事情呀。”伊莎贝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