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3页)

大臣看来有点惊讶,这说明这些事情是真的。

“大臣,还有,我认识一个您曾经认识的姑娘,”南瓜又说,“直聿子。我们曾一起在大阪城外的工厂做工。您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们两个干过好几回那种事。”

我担心大臣会发怒,但他表情却柔和下来,我觉得他流露出一丝骄傲之色。

“她是个漂亮姑娘,是的,聿子,”他说,笑容温和地看着延。

“哈,大臣,”延说,“我真没料到你和女人还有这么一手。”他的话听起来发自肺腑,但我能看到他脸上几乎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情。会长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这一来一回很有意思。

片刻后,门开了,三个女仆送来他们的晚餐。我有点饿了,只好不去看盛在漂亮的青瓷盘里的银杏蛋奶沙司。之后女仆又送上铺在松针上的烤热带鱼。延定是注意到了我有多饿,坚持要我尝尝。后来会长也让豆叶尝了一口,还叫南瓜也尝,但她拒绝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碰这鱼的,”南瓜说,“我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鱼怎么啦?”豆叶问。

“我要告诉了你,你只会取笑我。”

“南瓜,说吧。”延说。

“我为什么要说呢?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没有人会相信的。”

“大骗子!”我说。

我不是真的说南瓜在撒谎。还在祇园关门前,我们玩过一个叫做“大骗子”的游戏。游戏里每人都要讲两个故事,一真一假。听故事的人就要猜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猜错了就要被罚喝一杯清酒。

“我没玩游戏。”南瓜说。

“那么就说说鱼的故事吧,”豆叶说,“不用讲另一个了。”

南瓜看来不太高兴,但豆叶和我瞪了她一会后,她开始讲了。

“哦,好吧。故事是这样的。我是在札幌出生的,那里有个老渔夫,一天捕到一条奇怪的鱼,会说话。”

豆叶和我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想笑就笑吧,”南瓜说,“但这千真万确。”

“好吧,说下去,南瓜。我们听着。”会长说。

“嗯,事情是这样,那个渔夫把鱼拿出去洗干净,它发出的声音像人在说话,但渔夫听不懂。他叫来了一帮渔夫,大家一起听了一阵。很快鱼就奄奄一息,因为出水太久了,于是他们决定杀了它。这时一个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说,他听懂这条鱼说的每个字,它说的是俄语。”

我们都失声大笑,连大臣也咕哝了几声。我们平静下来后,南瓜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确实是真的。”

“我想知道那条鱼说的是什么。”会长说。

“它快死了,所以……说话声音很轻。老人俯身把耳朵贴在鱼的嘴唇上……”

“鱼没有嘴唇!”我说。

“是啊,贴到鱼的……不管怎么叫,”南瓜接着说,“嘴边。鱼就说:‘让他们把我洗干净。我已经不想活了,那边刚死不久的鱼是我的妻子。’”

“这么说鱼结婚了!”豆叶说,“它们也有夫有妻的!”

“那是战前的事,”我说,“战后他们就结不起婚了,只是游来游去找活干。”

“这是战前的事了,”南瓜说,“对,战前,那时我妈妈都还没出生呢。”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延说,“当然不是那条鱼告诉你的。”

“那条鱼当时当地就死了!我还没出生,它怎么可能告诉我?再说了,我也不懂俄语。”

“好吧,南瓜,”我说,“所以你认为会长的鱼也是会说话的?”

“我可没这么说。但它看起来很像那条说话的鱼。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它的。”

“如果你还没有出生,”会长说,“连你妈妈都还没有出生,你怎么知道那条鱼长得什么模样?”

“您知道首相的长相,对吧?”她说,“但是您见过他吗?也许您见过。我换个更好的例子。您知道天皇长得什么样,但您没有那个荣幸见到他!”

“南瓜,会长有过那个荣幸。”延说。

“您知道我的意思。人人都知道天皇的相貌。这就是我想说的。”

“天皇有照片可看,”延说,“但你没有那条鱼的照片。”

“那条鱼在我老家很出名。我妈妈向我描述过它,现在我告诉您,它就像桌上那东西!”

“南瓜,感谢老天有你这种人,”会长说,“你让我们都成了十足的傻瓜。”

“好啦,我的故事完了,我就不说另一个了。如果你们谁想玩‘大骗子’,就让另外一个人开头吧。”

“我来说,”豆叶说,“我的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我六岁那年,一天早晨到我们艺馆的井边去汲水,听到一个男人清嗓子和咳嗽的声音,像是从井里发出来的。我叫醒女主人,她也出来听个究竟。我们举着个灯笼往井里照,连个人影都没有,但那个声音一直不断,直到太阳出来才消失。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

“另一个故事是真的,”延说,“我不用听就知道。”

“您两个都得听一听,”豆叶继续说,“这是第二个故事。有一次,我和几个艺伎去大阪秋田正一家陪宴。”秋田是个知名商人,战前发了财。“我们唱歌喝酒过了几个小时,秋田先生倒在垫子上睡着了,一个艺伎偷偷溜进隔壁房间,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春宫图。还有色情版画,有的出自广重之手。”

“广重从来不画色情版画。”南瓜说。

“南瓜,他确实画过,”会长说道,“我见过几幅。”

“还有,”豆叶接着说,“他收藏了各种各样欧洲肥胖男女的画,还有几盘电影胶卷。”

“我了解秋田正一,”会长说,“他不会收藏春宫图。另一个故事是真的。”

“这么说,会长,”南瓜说,“您相信那个井里有男人声音的故事。”

“我不必相信,只要豆叶认为它是真的就好了。”

南瓜和会长选井里男声,大臣和延选春宫图。至于我么,我以前就听过这两个故事,知道井里男声那个是真的。大臣毫无怨言地喝了罚酒,但延抱怨了好一阵子,于是我们让他接着说故事。

“我不玩这个游戏。”他说。

“您要么玩这个游戏,要么每一轮都得喝一杯罚酒。”豆叶对他说。

“那好吧,既然要两个故事,我就说两个。”他说,“第一个是这样的。我有一条小白狗,名叫九保。一天我回家发现久保的毛全变成了蓝色。”

“我相信这个,”南瓜说,“它可能被什么鬼怪绑架了。”

延似乎不相信南瓜这话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第二天又发生了,”他迟疑地接着说,“不过这次久保的毛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