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父之名(第4/4页)

咋说话咧,你是说我们讹了你咋的?这话出了口,国梁媳妇顿觉不妥,闷闷地不再说话。

而福海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儿子死了,你知道,我儿子死在了郑州,临死连个面也没瞧到。

你儿子死了跟我们有啥关系?

福海说,你知道,要不是因了你,我儿子不会十来年不敢回家,你知道,要不是因了你,我儿子不会逃到郑州去,你知道,要是我儿子不逃到郑州去就不会死在那外头,你说,我儿子是不是因了你才死的。

福海说,都是你都是你,冤了我儿子日了你的屄。

国梁妻子的脸涌来一股倒退的错觉,眼睛里目光的尺寸也短了一截,说,你,你要干啥?

福海说,我儿子没能日了你我儿子没能日了你,我定要以儿子的名来日你我定要以儿子的名来日你。

自孙周林日了孙国梁妻子的言语流荡十年后,福海日了孙国梁妻子的风言风语刚跑了漏便又被我们的口头子胡诌坐了实。令我们惊异的不是福海替儿子做下了这等腌臜事,而是他竟还能硬起来。已是耄耋之年的福海不但皱了身子,也早蔫了鸡巴。这等事儿,我们不晓得是什么人走了风,更不晓得真假,但这捅瞎的流言却愈闹愈凶。这时候,那老屋子正遭了风吹。那孩子还躺在屋子里头睡觉,虽然他老早便饿了,却还在做梦。孙国栋、孙国梁捉了福海的现行我们没能赶上,直到绑了福海,我们才迟迟围了来。我们的目光满溢了优越的同情,福海接纳这些目光的脸却将同情这词的形象和载体通通吞了。福海跪在院子里头,野马一般说了恁多话,愣是没人听得见。我们的嘈杂太认真,这认真遮蔽了嘈杂,使得这事儿早坍塌了。后来有人问,便会有人答。这一来一回织了个对话的网。福海说啥咧。福海说他孙子饿了。孙子?孙子还是儿子咧?我们哈哈笑起来。我们的笑声哗啦啦的,仿佛水管口突然喷的水,并拖延了过长。故事始于此,也结于此。福海抬了头。我们四下望了去,村子被愤怒迸出的裂缝呼呼漏了风,唯有福海一动没动的脸,像凛冬将至。嗯,你瞧,像凛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