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芝芝的婚事(第3/7页)

回到厚德堂,蓝姨要小月把书送到芝芝房里。

芝芝回到秋桂轩,一时心神不定,坐下来试看了两页书,入不了脑子,起身来到东头的福字大院。一进里屋,见罗影坐在芝芝常坐的那把椅里在跟修竹雨谈话,看那样子,应该坐了好一会儿了,谈得蛮投合,芝芝感到很奇怪。芝芝常到修竹雨这边玩,从没碰到过罗影,想不到她今儿自己跑过来了。她来干什么?她跟二嫂能说什么?

二嫂对罗影的登堂入室虽推波助澜,十分大度,但这难道是她真正内心的本愿?

罗影见芝芝进来,主动起身打招呼,芝芝应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开去。修竹雨全看在眼里,笑着请芝芝坐。芝芝没有坐,见屋里比往日多出几盆兰花,走过去看,把个背朝着她们。

“你失眠这么严重,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二嫂说。

“看过了,不顶用的。”罗影说。

“大夫怎么说?”

“也没大说法,只是一种内虚,日久天长积下的。”

“需要进补就进补,不能亏了哪儿。”

芝芝对着兰花左看右看,故意打断她们话:“没想到二嫂一副好心情,屋里旧貌变新颜啦。”

修竹雨不希望她这样语气怪怪的,很想把她们和合起来,含笑和缓道:“二小姐别拿我打趣了,我哪会侍弄这些花,都是罗影妹妹送过来的。”

芝芝一下想起,罗影被三哥娶过来时,随人拉过来七八车兰花,屋里院里摆满了,她的养兰在全扬州城有名。

修竹雨问芝芝:“闻到香了吗?”

芝芝说:“兰花有香味,这有什么奇怪。”

修竹雨被芝芝说得不好接话,想换个话题又找不到适合的,只得自说自话道:“屋里平常焚的都是百合草、龙涎香,虽也好闻,但总觉得味道太冲,没有兰花清雅。”

罗影对芝芝说:“二小姐要是喜欢,过后我让丫环送几盆过去。”

芝芝回:“是花谁不喜欢?只怕如此清雅的东西,放到我这个山里人的屋里委屈了。”

修竹雨被芝芝说得哭笑不得,故意驳她:“看你又胡说了。兰花本就长在山里,空谷幽兰,自古的说法嘛。如果你属于山里人的话,应该最清楚兰的禀性,跟兰花最亲,最近,进了你那屋,怎么叫委屈了呢?”

芝芝一时词穷,两眼定定地瞪她。修竹雨晓得芝芝怪怨了,故意不看她,只去跟罗影说话。

罗影嘴上跟修竹雨说着话,暗中一直注意着芝芝,见芝芝抓着一把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榻上乱拍,像拍蚊子,其实什么也没拍,觉得再这么坐下去无趣,就起身告辞了。

修竹雨送过罗影回头,望住芝芝笑道:“你这是干吗呀?”

芝芝脸上一点没有笑:“不干么,我就是不喜欢她!”

修竹雨坐下来:“你不了解她,其实她挺可怜的。”

芝芝吃惊:“可怜?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怜什么?”

“你看不到她脸上那么苍白吗?身体一直很不好。”

“身体不好,有三哥关心,轮不到你问。你真是太菩萨心肠了!”

修竹雨笑:“看你这嘴哟。明儿我跟蓝姨说,一定给你说个厉害的婆家!”

芝芝脸一红,从椅子上跳起,举着粉拳追打嫂嫂:“二嫂真坏!我护着你,你还瞎说!看我不打你!看我不打你!”

修竹雨笑着连退带挡,不住求饶。笑闹了一阵,俩人身子都软了,这才停下。

在嫂嫂屋里又坐了坐,说了些闲话,芝芝就回秋桂轩了。进屋门,秋儿刚好从里面出来,俩人撞个满怀,芝芝揉着生痛的额头怪她:“你疯啦,这么雷打火烧的!”

秋儿袖子挽着,两手张着,脸上红扑扑地说:“罗二奶奶要人送来几盆秋兰,可香啦!我正把它们往房里捧,走急了,没想到撞到小姐。”

芝芝眼往屋里瞭了瞭,果然多了几盆兰花,撇撇嘴道:“就几盆兰花,又不是天宫仙葩,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秋儿见二小姐一副不屑的样子,不晓得咋回事,一时愣在那里。

芝芝早饭后做了一首题为《思故乡》的诗,工楷抄录了正准备去请二嫂斧正,小月进来。芝芝问:“又什么事?”

小月抿嘴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

小月手卷成小喇叭套到芝芝耳朵上:“知府家的刘公子请二小姐看戏!”

芝芝扭脸盯住小月:“你是逗我玩?”

小月一嘟嘴:“我怎么敢?不信你去问蓝姨!”

芝芝立刻跟小月出来。

蓝姨正坐在厚德堂,坐在对面的真是刘琪。刘琪放下盖碗茶,含笑起身招呼:“芝芝小姐金安。”

芝芝叉手回礼:“公子吉祥。”

蓝姨笑嘻嘻道:“二小姐真是好福气,刘公子今儿特地请你去看戏。我们家虽有戏班,可演的未必就是顶好,你跟刘公子去,看看人家戏怎么个热闹,也长长见识。”

芝芝本来急吼吼的,可真让她跟刘公子一起去看戏,却有些怕,两眼不由望住蓝姨。

“去就去吧,不碍的。”蓝姨说,把芝芝一直送到门口。

没有坐家里的轿子,刘琪请芝芝坐上门口停的大轿。大轿两顶,轿帘上印着“知府”两个青黑大字。芝芝想,这是知府衙门的官轿呀,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好坐?站着不肯进。

蓝姨吩咐秋儿:“扶小姐上轿。”

芝芝愣愣怔怔被扶上轿。

轿子晃了晃起身了。芝芝有些兴奋,把帘子拉开去。哇!前面怎么有人举着“回避”“肃静”牌?这不是官老爷出行的仪仗吗?我又不是官老爷,怎能有这么高的待遇?芝芝新奇极了,眼巴巴地往外看。街上熙熙攘攘,行人轿子来往不断,可只要她坐的大轿一到,人们远远就开始避让,有的干脆不走了,毕恭毕敬站在路边,等待大轿过去。芝芝看到一辆独轮车“咯吱咯吱”推过来,车上一边一只水桶,粗如牛腰,水装得满满流流,车夫脖子上担一副紧绷绷的车带,两手紧攥车把往前推,走过的石板路上,长长地滴着一串水印。芝芝听母亲说过,这是专为人家送水的水夫,他们将运河水一桶一桶推进城,送到街上要水的人家,每桶一块铜板。他们都是穷人,过一种很苦的日子。

芝芝正七想八想,轿子突然停下了。

到了?芝芝掀起轿帘张望。

轿子停在大街上。好像是辕门桥。辕门桥是扬州一个热闹去处,街市韶秀,店铺林立。轿子怎么停在这?

外面吵起来。大轿把人撞下了。真的把人撞下了!一车子瓜果枣子翻在路上。

围了一圈人。被撞的人拦住轿子舞手扎脚不让走。着皂衣的衙役举起手中的“回避”“肃静”牌,把人往开赶。人们稍稍后退,仍不肯散。刘公子手摇扇子从轿里出来,扇面张在鼻端遮挡浮尘,不断朝人们挥手说话。太吵,说的什么芝芝一点听不到。刘公子说完,转身上轿。轿夫们拔下轿杠把人往开赶干吗这样呢?轿杠把人打伤了怎么办?芝芝心里急。芝芝甚至想从大轿里下来对他们说不可以。可是芝芝做不到,因为轿杠挥舞了几下围观的人散开,轿子立刻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