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阴谋(第4/5页)

房小亭的这一番表演早在心里排练过多遍,可谓胸有成竹。他深情倾诉的过程中,一直盯着大小姐,发现大小姐目光闪闪,脸上红晕一阵阵泛起,时不时微抬一下头,复又羞怯地低下,只觉得这效果比预期的好上无数,心里高兴极了。正自暗暗得意,发现那丫环又出现在门口,于是将夹来的缎料递给小姐,情深义重道:“物贱心诚,望小姐不弃!”

舒媛手颤了颤,默默接过。

房小亭细声悄语:“料子里夹着纸片,上面有在下住址,望小姐体贴拳拳之心,改日赐寄锦书。”

没等丫环进来,房小亭已从门里退出。

走在康府曲折深长的巷道里,房小亭一路昂头挺胸,只觉得一万个太阳正灿烂地升起!

三天过去,没有小姐的来信。

又过了三天,仍然没有。

房小亭不相信,小姐会没有音信给他。他把康家大小姐的情况摸透了,芳龄几何?有何爱好?丫环叫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弹琴爱弹什么曲调?尤其,哪家上门提过亲?后来因何又未成功?等等,整得一清二楚。房小亭对她有着绝对把握。他房小亭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大小姐会不喜欢?不仅喜欢,房小亭已分明看出,大小姐的芳心已被他俘获。至于没有来信,只可能两点,其一出于大家小姐的矜持,暂且下不了面子;其二,豪门深院,家规森严,想找个捎话带信的人,一时没有找到。

房小亭一着急,决定去找小昌子。

找人办事不能空手,房小亭于是摇着扇子来到姨父的绸缎店。进店东转西转了一会,见姨父正与伙计往山架上上货,于是扇子一合,轻捷利索走进银房,见银柜上大锁锁着,账桌上的抽屉却开着,手伸进去,“哗啦啦”抓了一把碎银装入衣袋,一步一步踱将出来。

“姨父,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房小亭走到外间叫道。

姨父过来。

房小亭说:“到你房里说。”

姨父跟他走进银房。

“我从你抽屉里拿了些银子。”房小亭说。

姨父一扭脸,见账桌抽屉忘了锁,后悔不迭,蹙眉道:“你怎么又随随便便拿银子呀?”

房小亭大咧咧道:“我要办事,没银子不行。”

姨父叹:“做生意赚点钱不容易。”

房小亭脸一仰:“我知道。不过姨父放心,我拿这银两不是瞎吃瞎嫖,是做一桩大买卖,等成功了,一定加倍奉还!到那时呀,只怕这店不必开了,侄儿请姨夫做资本千万的大掌柜了!”

房小亭出了绸缎店立刻去找小昌子。见了面,将一把银子递到他面前:“昌老弟权且收下,数儿不大,聊表寸心,大数儿来日再补!”

小昌子笑着一把推开:“这是干什么?快快收起。”

房小亭白纸扇摇得哗哗响:“要谢!肯定要谢!这点小钱我知道昌兄看不上,那我请你喝酒去!”

“罢了,改日,今儿我忙。房兄如若有事,但说无妨。”

房小亭笑起来:“真的有点事呢,想有劳昌兄,代为鸿雁传书。”

“给大小姐?”

“正是。”

小昌子疑惑不解:“你们已经接上头了,怎还要我当邮差?”

房小亭白净的脸上漾起笑,声音一下绵绵细细:“没法子呀,大小姐盼信盼成热锅上的蚂蚁,可她人在深闺,多有不便,房某不得不主动呀。”

小昌子伸手道:“别说那么多了,信呢?”

房小亭将信掏出,正色叮嘱:“拜托昌兄,千万不能丢了!”

当天下午,小昌子处理完盐号里的事回康府,一脚来到最西边的喜字院。舒媛的丫环秋琴刚巧出门,笑着招呼:“昌哥,你怎么过来的?”

小昌子见旁边没人,小声道:“来看你的呀。”

秋琴手里翠绿的巾子往他一摔:“乱嚼蛆,昌哥也学坏了!”

小昌子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逗得玩的,可别生气哟。”

秋琴嗔他一眼。

小昌子从怀里掏出信:“劳驾妹子,将这封信交给大小姐好吗?”

秋琴满眼疑惑,将信抓在手里转来转去看,小声问:“哪个的?可是房公子写给我们小姐的?”

小昌子笑而不答。

舒媛一直在琴房弹琴,这一会儿弹厌了,正一个人闷闷坐着。秋琴进来将信递给她,舒媛看了看,不由一怔,随即手足无措,神情慌乱。秋琴见状,连忙取过剪子,剪开信封。

信打开,是一张散发着清香、纸角印有一朵梅花的雪浪笺,上面写道:

不见卿兮,忧心如焚。

梦中晤兮,载笑载言。

河汉阻兮,思念山积。

何日聚兮,盼卿垂爱。

房小亭恭拜

隔了两天,房小亭终于收到大小姐回信。是一张梅红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明天(初七)辰牌时分观音山进香。”房小亭看了,一跳三尺高:“成了!成了!百分之百成了!”

小昌子仍不放心:“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房小亭两眼金子似的发亮,白皙的脸上一阵阵放光:“绝对没问题,我有数得很!

嘿,我说你昌老弟呀,以后不要到处瞎忙了,就跟着我吧,我让你做我的大管家,过过富贵日子!”

小昌子笑:“但愿如此,只怕到时候把我撂到一边去了。”

房小亭一下板起面孔:“看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房某如今虽说龙困浅沼,凤落荒坡,但一向守信义,重言诺,深知投桃报李的道理。你昌老弟对我有救助之恩,我房某来日定当重报!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蓝姨听说大小姐要到观音山进香,心里觉得奇怪。秋琴看出了她的疑惑,早把要回的话准备好了,说:“小姐昨夜梦见母亲,流了许多泪,早上一起来就要去进香。”

蓝姨听这一说,只得答应了,招呼轿房备轿,叮嘱秋琴好好侍候。

早饭后,轿子在门厅等着,秋琴扶舒媛上轿。

奔观音山是一条官道,蜿蜒曲折,灰白细长。离辰牌初刻差一点,轿子到了观音山脚下。

观音山又名功德山,是观音大帝的道场,与平山堂东西对峙。一般轿子到了山下,都要停住,香客下轿一步一步上山,可舒媛的轿子没有停顿,直接上山。

“停!停!”秋琴拦住轿夫。

“翟大管家关照,一直抬上山。”长根回道。

“不要了,我自己上得去。”舒媛掀起轿帘说。

轿夫们望着大小姐由秋琴扶着从轿里下来,眼中充满怜惜。

一条青砖叠就的小路,由山脚曲曲折折向上攀伸。秋琴扶着舒媛往上走,至中途,放下夹带的锦毡让小姐歇歇。舒媛稍坐了坐,起身又走。到山顶,不由香汗阵阵,娇喘微微。秋琴一边帮小姐拭汗,一边两眼尖尖地往四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