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管家的能量(第2/6页)

守慧走后,小昌子心里暗想,三爷既然一意孤行,就给他换好了,这事捣鼓得好,不光遂了三爷心愿,而且能捞到一笔不小的油水。问题的关键是,事情要做得光光滑滑,不落缝儿,神不知鬼不觉。小昌子捧着翟大管家送给他的紫砂壶啜了几口香茶,办法全想好了。三爷要去江西,那就到引市街买上一些指定江西的盐引好了,数目不必大,够装两船就行,而二爷原有的湖北盐引仍然照办,半点儿不去找人置换。这样的好处是,人会觉得丰裕盐号不光做足自身的盐引,而且还把江西引额吃进大笔,真是有了大长进了。要是论功,至少一半记在小昌子头上。再则,这一来,三爷去江西完全冠冕堂皇,盐一销完,就可践他的庐山之约。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三爷去了江西,湖北的盐务自然而然全落在小昌子手里,各关口的验掣,特别是口岸处盐价的定夺,全由小昌子操纵,油水很大。这真是一箭三雕,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事!

小昌子立马上了引市街。

春二月是一年里行盐的旺季,引市街上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各盐号的三角旗在风中飘扬,家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青石街上,盐商们的轿子来往不断,彼此碰上面,一个个拱手揖让,恭喜发财。小昌子走进一家家盐号,掌柜们无不高叫一声“昌爷好”,客客气气让座沏茶,待为上宾。

仅仅跑了三四家,小昌子就把事情办妥了。接着赴丰利、角斜两盐场支盐。盐船回返后,全部泊在城南钞关,等待最后的手续。

临行前一日,小昌子独自坐在听事房想事,门口一暗,罗影进来,立刻手慌脚乱地站起,椅子“乒”地一碰,弓腰行礼道:“不知二奶奶驾到,小昌子给二奶奶请安了!小的这里乱糟糟不成样子,二奶奶您不,不能坐,椅上不干净”

罗影掏出一张折叠得齐齐整整的雪浪笺递向小昌子,微微含笑道:“不好意思,我过来有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二奶奶尽管吩咐!”

“这上面写的几味药,内地买不到,都出在偏远地区的深山密林。你这趟行盐经过的地方多,想请你费点心,沿途替我问问,把它们配齐。”

原来如此。二奶奶身体一向不好,小昌子知道,而且小昌子知道,康家多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本城的转世华佗,宫里出来的名牌御医,都不止一次被请到府里,可二奶奶的病好像始终没见大好。不信你看她脸,白苍苍的,特别生过孩子这段日子,简直找不到一丝血色,白得像雪花。小昌子见二奶奶居然这么看得起他,双手接过雪浪笺,一迭声道:“请二奶奶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将事情办好!”

“记住一条,别让三爷知道。”

小昌子有点不解,但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小的记住了,这事小的亲自去办,保证不让他人晓得。”

罗影望着小昌子笑道:“等你回来,我画一幅兰花送你。”

小昌子异常感动:“谢二奶奶抬爱!”

守慧行盐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暖阁里烛火煌煌,亮如雪洞,兰儿在桌边侍立执壶,守慧与罗影相对小酌。罗影微微抿了一口酒,放下玉杯低语:“说实在,我真想跟你一起去。”

守慧盯着罗影娇媚而苍白的脸,柔声道:“我也想,但不能。”

罗影莞尔一笑,目光转向琴案上一盆青郁郁正在开花的春兰:“白乐天‘江州司马青衫湿’,李太白‘香炉瀑布遥相望’,一个是在九江,一个是在匡庐,这两个地方一直令我心驰神往。我虽说身体弱些,但出去看看灵山秀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与你朝夕不离的同时,还能跟令人敬重的姚鼐、袁枚、金农、郑板桥,还有我哥哥等一大帮人吟诗作对,切磋书画,这是多畅快的事呀。我想如跟你走上这一趟,说不定那讨厌的病魔全被丢在大山凹里,身子一下壮实如牛!”

兰儿充满怜惜地望着罗影,上前给她斟酒。

守慧摇头:“不,你肯定不能去,孩子需要照顾是一方面,更主要的,你最近还在服药,身子太弱。况且,即使我不管不顾地带你去,父亲也不会同意。”

罗影垂下目光,低声道:“我知道行盐的规矩,盐船上不能带女人,否则船翻盐没。

但我真的十分想去,真的,我对你说说总可以吧?”

守慧心有不忍,宽慰道:“日子长着呢,等你身子调理得好些,我专门带你去游名山大川。”

罗影盈盈地望住守慧,轻轻点头。

停了停,罗影向守慧举起玉杯:“我敬你!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守慧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笑道:“这架势,倒有些灞桥折柳的味儿了。”

罗影鼻腔一酸,因兰儿在旁,不得不强自忍泪,故作调侃道:“不是灞桥折柳,是易水之别。”

兰儿听不懂他们的话,上前给守慧斟酒,同时问罗影:“二奶奶还加吗?”

守慧摇摇手:“不给她加,都喝了两杯了。”

罗影一笑:“没事,再来一杯。”

守慧用手压住杯口:“不,你不能多喝。”

罗影撒娇:“今儿难得,没事的。”

兰儿不知道听哪个的,到最后望着守慧。

守慧接过壶,给罗影浅浅地斟了小半杯。

里屋响起佳佳的哭声,罗影扭脸吩咐兰儿:“去看看,怎回事?”

兰儿去了去回来说:“吃过奶在睡,刚才撒尿,奶妈给她换尿布。”

罗影问:“尿布有没有用烘笼烘一下?”

“烘了,自从上回说过,奶妈都这么做了。”

两口子正软语温言地说话,修竹雨的丫环纹儿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婆子,手捧一只包袱站在帘外,纹儿进门请过安说:“这一大包是三爷日下替换的衣裳,奶奶要我送过来,要三爷都打入行李,别落下什么。每一件都用得上的。”

罗影从盘碟里抓了些果子给纹儿,要她回去谢谢修姐姐,亏得她想得这么周到,要不然真有些疏忽了。

纹儿走后,守慧对兰儿说:“你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兰儿退下。

停了停,罗影问守慧:“你改到江西的事,有没有告诉修姐姐?”

“没有。”

“干吗不告诉?”

“干吗要告诉?整天学宫里的先生似的,说那几句陈腐的话,让我耳烦。”

“可修姐姐说得挺有道理。”

“道理道理,我难道是三岁小孩?”

“这事,她昨天问我了。”

“你说了?”

“说了。我觉得她应该晓得。”

守慧一声叹息。

罗影望着守慧不语。

“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要注意身体。”停了停,守慧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