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理想的峰巅(第4/5页)

前面路上矗立着石牌坊,三开间七层楼,彩绘图案光鲜闪亮,华表石狮气势雄伟。

过了石牌坊就是天宁寺的大门了,门两边赭红色的山墙宛然如新。门口侍立的小沙弥见队伍到了,轿子一一歇下如彩云落地,转身直往里面跑。转眼间,寺中住持拱手施礼迎出,请大家到客厅用茶。香芸笑容可掬地走在最前面,衣光闪闪,一队人跟着进去。

罗影一路坐轿子受了颠,有些不适,此刻进入这客厅又总闻到些说不清的腌臜味,觉得不舒服,有些坐不住。

住持请陈碧水与香芸坐上首,香芸也不谦让,就坐了。香芸随守诚前来祈子拜佛不止一次,对寺里情况熟,嘴说个不住,见小沙弥将茶斟入一只只青瓷小盅,呱呱道:“你们喝呀,这是挺好的平山绿茶,水是从平山堂上天下第五泉汲来的,味道好得很!”说着,近乎示范地嘬了一口,咂咂嘴,显出一副很香的样子。坐在对面的丽芳羡慕而赞美地望着她,立刻响应地嘬了一口,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品起来。修竹雨稍稍抿了抿,味道确实还好,转脸看罗影,见她手端着杯,眼盯着杯口上微微发暗的瓷釉,柳眉微皱。

品茶之后开始赏菊。大殿后面,是乾隆南巡时修建的行宫,旁边有一偌大花园,内辟梅圃、兰圃、菊圃、琼花圃、芍药圃,这一会儿菊圃里菊花开得正盛。

郑玉娥跟丽芳走在一起,见旁边没人,悄悄问:“你们家翠珠怎么样?”

丽芳眼往旁边溜了溜,小声答:“没怎么样,一直关在梅寮。”

“一刻不让出来?”

“不让,夏婆子看着。”

“那真是太可怜了,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呀?”

丽芳轻声叹道:“可怜是可怜,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看她的夏婆子,恶得跟鬼似的,翠珠从前就喜欢吃个虾仁鸡蛋饼,我好不容易转着话请厨房做了一块,背着人带过去看她,可夏婆子眼睛比锥子尖,看到了,跟我夺,跟我抢,就是不许给她吃。

没有办法,之后我只好从窗洞撂给她。”

“人有没有变化?”

“有,最近有些神经兮兮。”

“是吗?真可怜。”

香芸引着陈碧水与柳依依在花丛中转,见郑玉娥跟丽芳落到后面,转脸喊:“你们嘀咕什么呀,过来看呀,这边的花开得好看死啦!”扭扭脸,发现修竹雨与罗影远远坐在亭子里,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心里不高兴,冲她们扬声笑道:“你们二位怎坐在高处乘凉啦,难不成花不好看呀?”

修竹雨是想让罗影歇一会儿,见香芸腔调不好听,笑着回道:“亭子地势高,坐在这,整个菊圃都能看到。”

罗影受不了菊圃里五光十色的诱惑,要过去转转。修竹雨叫兰儿,要她跟紧了侍候。罗影轻轻推开兰儿:“一边去吧,我哪成了纸糊的灯笼?”兰儿半步不敢离开左右。

菊圃里品种很多,走近了看,有凌云、紫玉、墨荷、金冠、大红袍、碧玉簪、飞雪迎春等。细看去,千姿百态,有的瓣儿如玉丝,悠然下垂;有的如金管,挺然向上;有的委婉内敛,聚成粉球;有的坦然舒展,红艳灿烂很好的天气,阳光金子似的,草叶花瓣明光光的,这里那里,不时有秋虫在飞,在蹦,薄而透明的翅翼发出轻细的微响,到处光闪闪,色艳艳,让人目眩。罗影想,回去要是有精神,一定画一幅《重阳菊艳图》,把我们这一行人都画上去,再让修姐姐作一段跋。

不一会儿,小沙弥过来说,师父又烹了一壶新茶,请各位施主小歇品尝。

赏过菊,于是大家又去客厅。

“对不起,我先回了。”罗影说。

大家望她,发现她由兰儿扶着,脸苍白,额上一层细汗。

修竹雨对罗影说:“还是先到客厅歇一会儿再走吧?”

陈碧水慌道:“不好了,罗二奶奶又哪块不舒服?”

一直半步不离罗影的兰儿说:“二奶奶有些头晕。”

香芸插话:“好好的,怎么就头晕啦?”

兰儿答:“二奶奶一直头晕。”

修竹雨吩咐兰儿:“别耽搁了,你这就服侍她回去。”转脸对陈碧水解释,“这些日她身体不大好,本来是不能来的,因为听说赏菊,贪个好玩,硬闹着来的。”说完令兰儿扶罗影回转,自己相跟着往外送。到了山门外轿子跟前,眼看着罗影被扶进轿,帘子落下,轿子起肩上路,这才放心回头。

修竹雨回来,远远听到香芸在客厅里说:“虽说是有才的人,可整天这么病歪歪的,有什么用。”

修竹雨不想一脚跨进去让香芸尴尬,故意让脚步发出声音。

“对不起,扫大家兴了。”修竹雨进门后向大家打招呼。

香芸连忙住口,直直地望着修竹雨。

陈碧水说:“大妹妹请坐,茶都给你斟好了。”

于是大家又开始品茶。

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棂,金灿灿地射入房中,猊头香炉里的芸香静静地燃着,一缕缕香气带着温馨在房间里弥漫。香芸与杏儿坐在小摇床前逗小龙玩,新买的丫头花儿掀帘子进来禀报,外边有个人要见三奶奶。

“什么人?”香芸问。

花儿答:“不晓得。是门房黄精要门童进来传话的。”

“门童呢?给我叫进来。”

门童被叫入,香芸问:“什么人要见我?”

门童答:“是三奶奶的亲戚。”

“亲戚?什么亲戚?”

“问了,不肯说。”

“男的女的?”

“男的。”

“什么样?”

“长方脸,二十多岁,青绸马褂。”

香芸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怨家呀,可千万别是他!神情禁不住有些慌乱,转脸吩咐杏儿:“你去看看,到底什么人?”

杏儿跟门童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目光闪闪,想说又不敢说。香芸忍不住道:“说话呀,哑巴啦!”

杏儿望望花儿,欲言又止。

香芸扭脸冲花儿:“你阻在这里干什么?抱小龙出去!”

花儿连忙抱起小龙出门。

香芸迫不及待地问:“可是贵子?”

杏儿点点头。

香芸咬牙恨道:“真是这怨家!”

杏儿说:“我劝他走,他不肯。”

香芸急了:“不肯走?他凭什么不肯走?我不认识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晓得奶奶的意思,可是”

“你就说,我不在家!”

“我说了,他就是不肯离,要见您。”

香芸跺脚:“见我?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杏儿望住香芸,轻声道:“请奶奶冷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奶奶还是见他一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也好当面锣对面鼓,说透了,免得以后再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