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腥(第3/6页)

草上飞犹豫了一下:“好,那就二成半。”

“一成半!”

“二成半不多!”

“多了!”

“一点不多!”

“好,来个痛快的,二成!”

“二成半!”

“二成,一毫不能加了!”

“好吧,再依你一次,成交!”

守信酒杯一端:“干!”

“干!”

从湖上回来,守信一脚跨进康府南大院。几天没给父亲大人请安了,守信这会儿过来,一方面尽人子之情看望看望父亲,另外更重要的,是想借此机会给杭浚睿与方阔达上上烂药。这两个混账,简直昏了头了,居然与我康二爷争食,不是找死?不过守信不想直接跟他们斗,都有私盐的瓜葛,彼此握有把柄,闹起来相互咬,会搞得风雨满城。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到父亲面前点一把火,再用扇子扇几下,把火扇得旺旺的。到那时你要父亲不出手也不行。父亲一出手,灭他们龟孙!方法很简单,我就对父亲说,有人传话来,说杭、方两个家伙背后磨牙呢,说就不信康老爷子永远会是当头的太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走着瞧呀!父亲一听,肯定震怒。父亲一震怒,事情就好办了。

门房黄精见守信进来,一口一声“二爷好!二爷吉祥!”守信爱答理不答理,直往里走。

进穿堂,迎面碰到一个青衣长衫的老者由翟管家陪着出来,守信还没留神,对方早在路边站下给他请安了,转头细看,是张大夫。

“咋啦?”守信问翟奎。

翟奎答:“三爷的二奶奶身子不舒服。”

守信心里想,真是讨回一只药罐子。挥挥手,往里走去。

“老爷跟蓝姨出去了。”翟奎在后面说。

守信扭头问:“上哪啦?”

“被卢大人请去吃饭了。”

守信心里恨恨地想,杭、方这两个王八蛋,今儿算你们运气。不过,逃过初一逃不了十五,明儿再办你们的案!一抬头到了秋桂轩,准备进去看看妹妹。正往前走,背后巷道里响起一阵沉沉的脚步,几个着赭黄色钱庄号衣的汉子抬着银箱过来。近了,银箱上是鑫盛钱庄的店号。守信心想,这一会儿老爷跟蓝姨不在家,这一箱箱银子应该是往禄子大院送的了。刚开春不久,大哥就忙调度银两,一定是想这一回行盐发个利市,也真难为他了。不过,大哥总套着父亲的脚印走,过于拘泥古板,也难成什么大事。

出火巷,守信进了秋桂轩的花瓶门。丫环秋琴抱着馨儿在廊檐下晒太阳,见二爷进来,连忙毕恭毕敬地请安。守信见馨儿长得白白嫩嫩,心里喜欢,转脸问秋琴:

“小姐呢?”秋琴脸上暗了暗,嘴朝琴房努努。守信走过去。

琴房金丝楠木六角门上垂着珠帘,里面大玻璃窗上的丝帘没有全部拉开,窗口无数缀着小黄花的常春藤翠幽幽披下,和着院里女贞、香樟、广玉兰的巨大阴影一同落到窗上,使琴房里光线暗淡,如同黄昏,舒媛独自坐在古琴旁出神。

“怎一个人坐着发呆?”守信朗朗道。

舒媛吓一跳,阴郁的脸上显出慌张,连忙起身迎接哥哥。守信伸手扶住妹妹:“你坐你坐。哥哥没事过来看看你。”

舒媛望住守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哥整天乱忙,对妹妹关心不到,妹妹怪哥哥了吧?”

舒媛摇头。

“真的没有?”

舒媛点头。

守信笑道:“妹妹真是好性子呀,一味地都是为人着想。不是我这做哥哥的说你,这也是毛病呀。你一颗心整个放在别人身上,把自己撂在一边,遇上委屈都忍着受着,可到最后,亏的是自己!”

舒媛低头不语。

守信抬手在古琴弦上划了划,问:“怎么不弹琴?”

舒媛小声道:“偶尔也弹,哥想听吗?”

守信一笑:“罢了,对我弹,等于对牛弹,就歇歇吧。”

舒媛莞尔一笑。

守信说:“进门看到馨儿了,挺乖的。”

舒媛点头,脸上显出一抹温柔的红晕。

守信说:“没事,也可以到哥哥那边坐坐,就隔一条街,抬脚就到。”

停了停又说:“这会儿是春天,外面空气新鲜,花又开了,带着馨儿出去晒晒太阳多好。”

又说:“一个人总不出门,时间长了会呆。”

又说:“父亲岁数大了,事情多,我又整天忙,顾不过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又说:“房小亭一向郎当散漫,不务正业,就这么个禀性,只得认命。”

又说:“他不照应你,你无论如何要照应好自己。”

守信见妹妹眼泪下来,问:“怎么啦?”

舒媛不答,用绢子拭泪。

守信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哥哥嘛。”

守信急了:“你不能闷声不响,说呀,说出来哥哥帮你想办法!”

舒媛迸着眼泪道:“他越来越不像话,几夜不归家”

守信吃惊:“你说他夜不归宿?在外干什么?”

绢子捂着脸,舒媛嘤嘤哭出声:“他,他去春香楼,吃花酒,狎妓”

守信脸上立马僵了。

“可他开店亏一屁股债,如今又没什么进项,哪来的银子?”

舒媛拭着泪:“他先是哄我,说有什么生意要做,跟我要,我就给他了。后来我知道了,不再给他,他就跟我闹”

守信瞪起眼:“他敢跟你闹?”

舒媛眼泪又流下来:“他翻箱倒柜找我首饰,昨天把家里给我打的那副金项圈拿走一只”

守信攥拳:“可恶!真可恶!”

舒媛哭道:“我向他讨要,他还跟我吼,说我们康家银子堆成山,不分给他一份,把他当外人,跟我胡搅蛮缠”

守信见妹妹这副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哭,哭得我心里乱乱的。我晓得了,晓得了。我不可能不问。我来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舒媛眼泪还是往下流:“我想说说他,要他好好做点事情,可他半句不听,还奚落我,笑话我”

“我晓得了,我一定想办法,一定。”

舒媛哭道:“把我一个人撂在家里罢了,馨儿是他女儿,冷呀暖呀的居然从来不问”

“好了,别哭了,我会找他谈的,一定。”

舒媛哭道:“他魂已经不在身了,找他谈有什么用呀”

“有用,我找他谈,肯定有用。”

舒媛哭:“我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呀”

“求求你好妹妹,别哭,别哭。”

“我想妈,妈怎么就把我撇下走掉啦”

守信眼眶湿润了,嗓音发哽:“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嘤嘤嘤”

房小亭想想气呀。我凭一副赛潘安的貌、超陆贾的嘴,用那么多心思,费那么多周折,娶你个瘸腿的千金,图的什么?不就图的银子?图的享受?可做梦也没想到,如今竟落入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憋屈呀,十二分地憋屈。他妈的,我也就做砸了一两回生意,他康老头子竟然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小有挫折就不能东山再起啦?孔老夫子那么大的圣人,还被逼得周游列国呢。如此地对我刻薄,口袋捂得紧紧,你把元宝银锭堆在那里生霉呀?到临了,脚一蹬眼一闭,还不照样分一份给我?迟给早给都是给,何不趁现在?现在给,人都照着面,多少还有些感恩,落得大家开心。拖到最后,一个个都成了乌眼鸡,就全没这些好事了!妈妈的,说一千道一万,康家是对我提防着,一直把我当外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