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弟(第2/9页)

幸好,在紧急关头,查理的法语可以这么流利!

这名警察犹豫了一下,本来放在枪上的手垂了下来。他和同事简单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对查理说:

“赶紧走吧,布雷斯特人!”

中午时分,查理将十二枚炸弹递到了我们手里,并且大笑着向我们讲述了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可詹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他批评查理说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不过查理毫不在意,还是满脸堆笑地说很快就会有十二个火车头被炸毁,从此变成废品。最后,他祝我们好运,骑上车回去了。直到今天,我有时仍会在夜晚入睡前听见查理踩着自行车往鲁贝尔的小火车站骑去,他坐在高高的坐垫上,爽朗的笑声和自行车一样,有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晚上十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可以行动了。听到埃米尔的暗号后,我们翻墙进入了铁轨。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我们非常小心,因为每人兜里都揣着两枚炸弹呢。天很冷,湿气让我们觉得连骨头都被冻住了。弗朗索瓦在前面开路,阿隆索、埃米尔、弟弟克劳德、雅克和我排成一列跟在后面,幸好有停靠在铁轨上的火车做掩护。整个兵团看上去很整齐。

前面有个士兵在巡逻,我们停下了脚步。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远处停靠火车头的位置。今天下午我们演习过一次。埃米尔打探到,所有火车头都被放在调车场。我们每人要负责两个车头。首先应该爬上引擎,攀着侧面的梯子上到锅炉顶部;然后用香烟点燃引线,用绑在上面的铁丝缓慢地将炸弹放入烟囱内;再把铁丝套在烟囱旁边的小环上,使炸弹可以在离锅炉底部几厘米的地方悬空挂着;接着爬下车头,穿过铁轨,在下一个车头上进行同样的操作。两枚炸弹放置完毕后,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前方百米开外的一堵矮墙处躲避。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去帮助其他人,避免任何伙伴被炸伤。当三十公斤炸弹同时爆炸时,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阿隆索看着埃米尔:得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个挡在路中央的人。埃米尔掏出了手枪。这名士兵嘴里叼着烟,划亮了一根火柴,火光映照出他的脸。尽管穿着一身漂亮的军装,但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可怜的孩子,而不是令人憎恶的纳粹。

于是埃米尔又把枪收了回去,示意我们将他打昏就行了。大家都同意了,我却有点为难,因为他们让我出手。动手打昏一个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你在击打他头部的同时,还得保证不会将他打死。

我们将昏死过去的士兵抬进一节车厢,阿隆索轻轻地关上了车门。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埃米尔抬起手臂准备发信号,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行动的开始。我抬头看着天空,心想,在天上作战肯定比在石子煤灰路上带劲得多吧。突然一个小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应该不是近视又加深了:我好像看到所有火车头的烟囱都在冒烟。也就是说,火车头的锅炉正燃着。根据上次在查理家“煎蛋聚会”(英国皇家空军的军官在食堂里也会这么说)的经验,我明白了所有装着炸药的东西只要靠近热源,就会变得极易爆炸。除非有奇迹出现,或者有任何我高中水平的化学知识无法解释的特殊情况,否则我们必将遭遇查理那样的“严重问题”。

就像我的高中数学老师常说的那样,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理可循的。锅炉之所以还开着,是因为我们忘记提前通知铁路工人今晚要采取行动,结果他们一直在往里加炭,以保证蒸汽持续散发,让明早的火车可以准时出发。

为了不破坏同伴们的行动热情,我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只告诉埃米尔和阿隆索。当然只能轻声耳语,我可不想再引起警卫的注意,不然又得打昏几个才行。不过还没开口,我就看到阿隆索也在盯着冒烟的烟囱。跟我一样,他也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照计划,我们要通过烟囱将炸弹挂在锅炉里;可要是锅炉是热的,我们就很难做到,甚至无法判断炸弹在这样的温度下何时会爆炸;引线到时也帮不上忙了,只能变成没用的装饰。

也许埃米尔在铁路上工作的时间还不够长,所以无法准确地告诉我们爆炸时间。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我们不会怪他答不上来。

阿隆索认为炸弹被放到一半时就会爆炸,但埃米尔没那么悲观,他觉得在锅炉这样的圆柱形铸铁里,热量散发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多少时间呢?”面对阿隆索的追问,埃米尔给不出答案。我弟弟最后总结说:“反正已经来了,拼了吧!”

我说过,我们绝不会放弃,我们一定要毁掉这些火车头。大家以绝对多数票通过了继续行动的决定,没有人弃权。于是埃米尔重新举起手臂,示意大家开始行动。我壮着胆子问了每个人都在琢磨的问题:

“那我们还要不要点燃引线?”

埃米尔有些不耐烦地回答说:“要!”

接下来,一切进行得很快。大家分散跑向目标,爬上各自负责的第一个火车头,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引线点燃了,如果不考虑前面讨论过的热量问题的话,我有四分钟时间将炸弹放入锅炉、系好铁丝、奔向下一个目标、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跑到矮墙边躲起来。我拿起铁丝,将炸弹轻轻地放入锅炉,脑子里不停地估算着到底实际上还剩多少时间。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从查理将鹅肝油放进锅内到发生爆炸,中间间隔了起码三分钟。所以,要是足够幸运,我应该不会被炸死在火车头的锅炉顶上,或者,我至少可以有时间放下第二枚炸弹。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我迅速跑向第二个火车头。阿隆索在几米远的地方向我示意,告诉我一切正常。看到他的进度跟我差不多,我稍微放心了一点。我知道有些人连点煤气灶都很怕被突然蹿出的火苗伤到;我很想看看要是让这些人将一枚三公斤重的炸弹放入燃烧着的火车头锅炉里会是什么样子。当然,最让我放心的是,弟弟也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准备往前方跑。

阿隆索落在了后面,因为他在跳下车时把脚卡在了铁轨和车轮中间。我和弟弟拼命帮他往外拉,此时,我甚至已经听到了丧钟在耳边响起。

虽然脚疼得厉害,但我们终于将他拉了出来,然后飞快地往前跑去。第一声爆炸响起,强大的冲击力将我们推向矮墙。

弟弟过来把我搀了起来,看着他满是尘土的脸,尽管还有些耳鸣,但我振作精神,带着他一起向自行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