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少年们(第3/8页)

在这座山冈上,不会举办婚礼,

不像那香槟四溢的蒙马特。

但这里有贫穷的少男少女,

常常发出悲惨的啜泣。

山冈的土地饱饮热泪,

那是工人与农民们的泪水,

因为那些发动战争的恶棍,

他们根本不会流泪,他们是十足的败类。

红色的山冈,这是它的名字,它在某个清晨接受洗礼,

在我们不断攀爬与掉落之时洗礼。

如今,上面长满葡萄藤,结满果实,

饮这里的葡萄酒,便是饮伙伴们的热泪。

身后牢房里的西班牙狱友也跟着我们一起唱,歌词是什么语言并不重要。很快,监狱里响起了《红色的山冈》大合唱:

在这座山冈上,有丰收的葡萄,

歌声欢笑声处处可闻。

年轻的男男女女,柔声交换着

令人心动的爱语。

他们无法尽情拥抱,

因为在这拥吻的地方,

我听到了黑夜里的抱怨声,

看到了头破血流的年轻人。

红色的山冈,这是它的名字,它在某个清晨接受洗礼,

在我们不断攀爬与掉落之时洗礼。

如今,上面长满葡萄藤,结满果实,

但我看到的,是一座座写着伙伴名字的坟墓。

你看,艾蒂安是对的,我们并不孤单,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夜幕降临,监狱里也安静了下来。烦闷和恐惧又开始吞噬我们。脱衣时间到了。自从上次西班牙狱友抗争成功之后,大家可以穿着衬裤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大家重新穿上衣服,等待开饭。过道上,两名看守从大锅里舀出清汤寡水,分到每只递上来的碗里。然后大家捧着这点早饭回到各自的牢房,门关了起来。此起彼伏的锁门声后,便是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孤独地坐着,捧着碗,一面取暖一面张嘴吹掉汤水冒出的热气。就在我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时,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天我们一起唱歌的时候,少了一个人的声音:恩佐还在医务室里。

“虽然没听到什么审判的消息,但我觉得我们应该采取点行动。”雅克说。

“在这里能做什么?”

“是的,让诺,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得想个法子去看他。”

“然后呢?”

“只要他不能站起来,就不会被拉去枪毙。所以我们不能让他那么快就好起来,你明白了吗?”

雅克看出我还没搞清楚到底要怎么做,于是拿出一根稻草:我俩谁输了就躺在地上装病。

我玩游戏的运气一向很差,从来就没赢过!

所以,要假装在地上疼得打滚的那个人是我。监狱的痛苦不言而喻,我也正好趁机将胸中的郁闷全部发泄了出来。

尽管我已经叫得撕心裂肺,但看守还是拖了一个小时才来。我向他们抱怨说自己全身都痛。

“伙伴们有车了,这是真的吗?”克劳德对我的演技毫不关心。

“应该是真的。”雅克回答。

“你想想,他们在外面可以开车去执行任务了,而我们呢,却像傻瓜一样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是啊。”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回去加入战斗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

“我们有没有可能得到援助?”弟弟问。

“你是说来自外面的支援?”

“是啊,”克劳德兴奋地说,“可能会有人来劫狱。”

“不可能的。监狱外面有德国人,里面有法国人,看守得太严密了,只有军队才可能救出我们。”

弟弟想了想,然后失望地坐了下来,背靠墙壁,本就苍白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悲伤。

“让诺,你就不能小声点叫唤吗?吵死了!”他最后嘟囔了两句。

雅克目不转睛地看着牢房门口,军靴发出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

门开了,看守满面油光地走了进来,眼睛到处张望,看是谁在抱怨。两名守卫把我从地上架起来,拖到了门外。

“耽误我们那么多时间,他最好是真的有病,否则有你好看的。”一名守卫说。

“放心吧!”另一个人说。

我才不怕被多打几顿呢,只要能见到恩佐就行了。

恩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我被安排在他旁边。男护士等看守们都走了才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是想来休息一下,还是真的哪里不舒服?”

我装模作样地把肚子亮给他看,他有些迟疑地伸手来摸。

“你割过阑尾吗?”

“应该没有。”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完全没想过后果。

“你听我说,”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如果你回答没有的话,我们很可能会打开你的肚子,取掉你的阑尾。当然,这样做是有好处的。你可以有两周远离牢房,睡在舒服的床上,伙食也会好很多。你的审判也会因此被推迟。如果醒来时你的同伴还在这里的话,你们还可以聊上几句。”

男护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了我一支,自己叼了一支在嘴里。他的语气更加严肃了:

“不过这样做也有不好的地方。首先,我不是正式的外科医生,否则也不会在监狱里当护士了。我不是说手术会百分之百失败,教科书上的东西我可是记得滚瓜烂熟,但水平当然不能跟外科专家比。其次,这里的卫生条件很不理想,没有任何防感染的措施,所以你手术后有可能会患上严重的热病。到时你可能还没审判就已经发高烧烧死了。好了,我出去转一圈,抽支烟。你好好想想,我现在看到你肚子右边有条疤,是不是以前做阑尾炎手术留下的!”

护士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恩佐两个人。我赶紧摇醒他。他好像刚做了个好梦,微笑着看着我。

“让诺?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被打伤了吗?”

“没有,我没事,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恩佐坐了起来,笑容更灿烂了。

“真是太好了!你装病,就是为了来看我?”

我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因为能看到恩佐,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我越看他越感动,仿佛在他身边还看到了综艺电影院里的马里乌斯和罗西娜,他们都在向我微笑。

“别再冒险来看我了,让诺,我很快就可以走动了,现在差不多都能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