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5页)

“这简直是毫无道理,”比利大声说道,让汤米和身边的其他人听得清清楚楚,“有必要让我们到这儿来吗?为什么他们不把这些货用船运回去呢?”

菲茨恼火地朝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其次,这个国家有许多捷克民族主义者,有些是战俘,还有战争之前就在这儿工作的人,他们自己组成了捷克军团,打算坐船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加入我们在法国的军队。他们不断受到布尔什维克的骚扰,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逃离这里。当地的哥萨克社团领袖会协助我们完成此事。”

“哥萨克社团领袖?”比利说,“他想骗谁啊?他们是一帮该死的土匪。”

菲茨再次听到了表示异议的低语声。这一次,埃文斯上尉看不下去了,他不耐烦地下到食堂大厅里,站在比利他们旁边。

“西伯利亚有八十万奥地利和德国战俘,他们是签订和平条约后被释放的。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重返欧洲战场。最后,我们怀疑德国人盯上了俄国南部巴库的油田。我们不能让他们接近这块储藏区。”

比利说:“我感觉巴库离这里很远。”

那位旅长亲切地说:“你们谁有问题要问吗?”

菲茨瞪了他一眼,但已经来不及了。比利说:“我没有看见任何这方面的报道。”

菲茨回答说:“跟许多军事任务一样,这还是秘密,你们也不准在家信中提及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们跟俄国宣战了吗,先生?”

“不,我们没有。”菲茨严厉地看着比利,也许他还记得比利是如何在卡尔瓦利福音馆的和平会议上击败他的,“除了威廉姆斯中士以外,还有人有问题吗?”

比利坚持说道:“我们是打算推翻布尔什维克政府吗?”

部队里发出愤怒的抱怨声,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同情革命。

“这里没有布尔什维克政府,”菲茨愈发恼火,“国王陛下一直没有承认莫斯科的政权。”

“我们的任务受到议会的认可了吗?”

旅长显得十分为难——他没想到有人会提出这种问题来。埃文斯上尉说:“你说得够多的了,中士,给别人点儿机会吧。”

但菲茨不够聪明,不知道有时该闭上嘴,对于比利从激进的非国教徒父亲那里学来的善辩功夫,菲茨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会输。“军事任务由陆军部批准,不需要议会授权。”菲茨争辩道。

“所以这一切是在对我们选出的代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比利愤怒地说。

汤米焦急地喃喃道:“当心,伙计。”

“这是必要的。”菲茨说。

比利没有理会汤米的提醒——他实在太气愤了。他站起来,用清晰而洪亮的声音说:“先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合法吗?”

菲茨一脸怒色,比利知道他说中了关键的一点。

菲茨开口说:“当然合法……”

“如果我们的任务没有被英国人民或者俄国人民认可,”比利打断他,“那怎么能说是合法的呢?”

埃文斯上尉说:“坐下,中士。这里不是该死的工党会议。再多说一个字,你就会被问罪。”

比利坐了下来,他很高兴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菲茨说:“我们是受了全俄临时政府的邀请到这里来的,其行政部门是五人组成的理事会,设在西伯利亚西部边沿的鄂木斯克。”菲茨停顿了一下,接着把话说完,“那正是你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黄昏。列夫・别斯科夫等待着,浑身瑟瑟发抖。这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个货场,远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末端。他穿着一件军大衣,里面套着中尉的军服,但西伯利亚是他待过的最冷的地方,这些衣服根本不管用。

来俄国这件事把他气疯了。四年前他侥幸逃离此地,然后出奇幸运地与一个富有的美国家庭联姻。现在,就因为一个女人,他又回到了这里。我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他问自己。我怎么就不知足呢?

一扇大门徐徐打开,一辆用骡子拉着的大车从货物堆那边驶了过来。列夫跳了上去,坐在驾驶大车的英国士兵旁边。“嘿,希德。”他招呼道。

“嗨。”希德说。这人挺瘦,总是叼着烟卷,脸上早早有了皱纹。他是个伦敦佬,说的英语跟南威尔士或者纽约州北部的口音全然不同。一开始列夫都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你弄到威士忌了?”

“没,只有几听可可。”

列夫转过去,俯下身子去车上拉了拉篷布的一角。他几乎可以肯定希德是在开玩笑。他看到一个纸箱,上面写着“弗莱巧克力和可可”。他说:“哥萨克那边不太需要这玩意儿。”

“你往下面看。”

列夫把箱子挪到一边,看见了另一个标签。“教师牌高地精华级苏格兰威士忌。”他说,“有多少?”

“十二箱。”

他盖上箱子:“比可可强。”

他领着希德赶着大车离开城镇中心。他不停地回头查看,以免有人跟踪他们。一个美军高级军官让他们感到忐忑不安,但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盘问他们。符拉迪沃斯托克挤满了躲避布尔什维克的难民,大部分人都带着大量钱财。他们花起钱来就像活不到明天似的,大概许多人的确末日当头。俄国这里什么都短缺,贩卖的东西不少都是从中国走私而来,或者像希德那样,是从部队里偷来的。

列夫见到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女孩,便想起了黛茜。他想念她。她已经会走,会说话了,对一切都感兴趣。她一噘嘴,让所有人的心都化了,甚至包括约瑟夫・维亚洛夫。列夫已经有六个月没见到她了。她现在两岁半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定变了不少。

他也想念玛伽。她是他的梦中情人,她跟他躺在床上,赤裸的身子贴着他上下扭动。就是因为她,他才惹恼了自己的岳父,来到西伯利亚这个破地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渴望再次见到她。

“你有什么弱点没有,希德?”列夫问道。他觉得自己需要跟这个沉默寡言的希德建立一种友谊——共同做坏事的伙伴需要相互信赖。

“没,”希德说,“我只爱钱。”

“爱钱能让你去冒险吗?”

“不,也就是小偷小摸。”

“小偷小摸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没有?”

“没有过什么大麻烦。坐过一次牢,不过也只有半年。”

“我的弱点是女人。”

“是吗?”

英国人听到回答后总还要问上一句,列夫已经习惯了。“是啊,”他说,“我就是忍不住。我喜欢带漂亮女人去夜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