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5页)

“真的吗?”

“真的。我控制不了自己。”

大车进了一片港口住宅区,这里的路十分泥泞,到处是水手的小旅馆,既没有名称也没有门牌。希德显得有些紧张。

列夫说:“你身上带了武器没有?”

“没,”希德说,“我只有这个。”他撩开大衣,露出腰带上插着的一杆枪,那枪管足足有三十厘米长。

列夫利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枪。“这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这是韦伯利马尔斯。世界上最厉害的手枪。非常稀罕。”

“不用扣扳机,只要亮出来就能吓唬人。”

这地方没人肯付钱清理街上的积雪,大车驶进少有人走的小巷,沿着路上旧有的车辙或在冰上滑行。身处俄国,让列夫想起自己的哥哥。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答应给格雷戈里寄去赴美国的路费,他把从部队偷来的物资卖给哥萨克人,从中能赚到大笔的现金。今天的交易就足够支付格雷戈里的路费了。

在短暂的一生中他做了不少缺德事,但如果他能补偿哥哥,心里就能舒服一些。

他们把车赶进一条小巷,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后面转了个弯。列夫打开一个纸箱,拿出一瓶威士忌。“你留在这儿看住这些货,”他对希德说,“否则,等我们出来东西就不见了。”

“放心吧。”希德说,但他显得有些害怕。

列夫伸手摸了摸大衣里面,腰带上的柯尔特点45半自动手枪插在皮枪套里,然后他便走进房子的后门。

在西伯利亚,这地方就算得上一家小酒馆了。一个小房间放着几把椅子、一张桌子。屋里没有吧台,只有一扇通向厨房的门,里面的架子上摆着各种酒瓶和一只酒桶。三个人围坐在炉火边,穿的是简单粗糙的毛皮大衣。列夫认出了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他名叫索特尼克。他穿着一条松垮垮的裤子,裤脚塞进一双马靴里。这人长着高高的颧骨和一对斜眼,他还炫耀般地留着一副精心梳理的唇髭和腮须。他的皮肤因为气候变得又红又粗糙。年龄难以确定,可能是二十五到五十五之间的任何岁数。

列夫轮流跟几个人握了握手。他拔开瓶塞,其中一个人——大概他是店主——拿来四只配不上套的杯子,列夫大大方方给大家倒上,他们开始喝了起来。

“这算是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了,”列夫用俄语说,“是从一个跟西伯利亚一样寒冷的国家运来的,那儿的山间溪水是纯纯的融雪。只可惜这酒太昂贵了。”

索特尼克毫无表情:“多少?”

列夫不打算让他回过头来再讨价还价。“就是你昨天同意的价钱,”他说,“只能用金卢布,别的不行。”

“多少瓶?”

“一百四十四瓶。”

“东西在哪儿?”

“就在附近。”

“你得加点儿小心。附近有不少窃贼。”

这话是个警告,也许是威胁——列夫明白这种双关语是故意说的。“我知道窃贼,”他说,“我本人就是其中一个。”

索特尼克看了看他的两个同伴,停顿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他们也跟着笑了。

列夫又倒了一轮酒。“别担心,”他说,“你的威士忌出不了问题,有杆枪保护着它们。”这也是一句双关语。要他们安心,也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那就好。”索特尼克说。

列夫喝着威士忌,然后看了看手表。“宪兵巡逻队很快就到这附近了,”他撒了个谎,“我得走了。”

“再喝一杯。”索特尼克说。列夫站了起来。“你想不想要威士忌?”他显得很生气的样子,“我可以轻易卖给任何人的。”这是实话。只要有酒,就不愁卖不出去。

“我要了。”

“那就把钱放桌子上。”

索特尼克从地板上拿起鞍囊,开始点数五卢布一枚的硬币。说好的价钱是六十卢布一打。索特尼克慢慢把十二个一摞的硬币数好,一直摆了十二摞。列夫猜测他无法直接数到一百四十四。

等索特尼克摆完了,便抬头看了看列夫。列夫点点头。索特尼克把硬币又装回鞍囊。

他们来到外面。索特尼克背着那只袋子。夜幕降临,但天上有月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列夫用英语跟希德说:“留在车上。保持警惕。”在非法交易中,这种时候往往最为危险,买家有可能不付钱就把货物抢走。为了格雷戈里的船票钱,列夫不敢有任何闪失。

列夫掀开车上的遮布,把三箱可可搬到一边,露出苏格兰威士忌。他从车里搬出一箱酒,放在索特尼克的脚边。

其他几个哥萨克人上了大车,开始去搬剩下的盒子。

“等等,”列夫看着索特尼克,“袋子。”

两边陷入了长时间的停顿。

驾驶座那儿,希德撩开他的外衣,露出了身上的武器。

索特尼克把袋子递给列夫。

列夫往里看了一眼,但他决定不再清点了。要是索特尼克当时偷奸耍滑少数了几枚硬币的话,他是看得出来的。他把袋子递给希德,然后去帮其他人卸车。

他跟几个人握了手,正要起身上车时,索特尼克拦住了他。“你看,”他指了指一个打开的盒子,“这里少了一瓶。”

那瓶酒放在小酒馆的桌子上,索特尼克心里很清楚。他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茬呢?这太危险了。

他用英语对希德说:“给我一个金币。”

希德打开袋子,递给他一枚硬币。

列夫一把抓住它,紧握在拳头里,然后往上一抛,硬币旋转着升到半空,反射着明亮的月光。索特尼克本能地伸手去接,列夫趁机跃上大车,坐上座椅。

希德猛地一甩鞭子。

“与主同在,”列夫喊了一句,大车猛地向前冲了出去,“什么时候再要威士忌的话,就说一声。”

骡子嗒嗒跑出了院子,转身上了大路,列夫的呼吸这才平稳下来。

“我们弄了多少?”希德问。

“就按我们说好的。每人三百六十卢布。减去五卢布。最后损失的那枚算我的。你有袋子吗?”

希德掏出一个大皮钱包。列夫数出七十二枚金币放进去。

他跟希德说了再见,在美国军官住处跳下车。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迎面碰上了哈蒙德上尉。“别斯科夫!你去哪儿了?”

列夫真希望他身上没有这个装了三百五十五卢布的哥萨克式鞍囊。“观光,先生。”

“天都黑了!”

“所以我就回来了。”